“小梨!”
秦书贺听声开门,只见女孩纤弱的身子像中了一枪似的倒进来。
外面明明没有下雨,她的头发却湿漉漉的。
干涸的痕迹爬满她憔悴的脸颊,是汗水泪水和血水。
只有一双眼睛依然如夜漆黑灼曜,闪着无所顾忌,且满不在乎的光。
“秦老师……”
江清梨喃喃开口,“姐夫……”
“小梨!”
秦书贺扶着她的双肩,上下量不出她伤在哪里。
“你,你怎么了小梨,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我没事的。”
江清梨咬了下唇,原本干裂结痂的地方再次涌出色泽鲜红的血。
“我……想洗个澡。”
秦书贺的心脏反转扭曲地痛了几个来回,偏过目光里沉盈盈的疼惜,点了点头。
“我给你拿浴巾。”
浴巾是米黄色的,崭新的。
江月橙结婚的时候,江清梨用她兼职赚的钱给姐姐买的一份精品套装。
睡衣睡袍,浴巾浴帽。
还没来得及拆封,一直沉在她与秦书贺婚房的箱底压着。
江清梨不忍用它来擦身上的血腥和污秽。
她把水温调到最大,然后站在花洒下面,就那样直挺挺地站着。
仿佛要把身体里里外外烫破皮才罢休。
秦
书贺站在阳台,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
客厅里传来滋滋滋的震动声,是江清梨的手机在响。
他犹豫了片刻,走过去,从她的小背包里翻出手机。
来电现实——
许总。
秦书贺知道是许遨,江清梨的每一步计划进展都会跟他同步。
今天晚上,许遨的诚意已经交出了答卷,这会儿是来要回报的了。
任凭手机响了十几声,最终哑了音。
接着,一条消息传进来。
「江小姐,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么?两小时后,我派戴薇过去拿。要纸质版,上面有印号的。」
是许遨发过来了。
秦书贺微微蹙了一下眉,想起刚才掏手机的时候,他似乎有在江清梨的包里看到几张文件夹带的a4纸。
浴室里的花洒仍未停,秦书贺看了一眼门,翻了下文件。
是诚正集团针对万家竞标项目的首轮出价单。
文件的下标处有即使是复印件也能辩出真伪的内部商业印号。
今天下午,江清梨从诚正离职,在交接工作的时候,从程屿的文件盘里抽出来的。
可能正是因为她被突然解聘,反而没有人怀疑她会在这么机动的状态下,从容顺走了这么重要的机密。
但秦书贺并
不知道的是,江清梨故意跑到程屿与夏真乔用餐的饭店去弹钢琴——
是因为她还想给他最后一点机会,最后一个暗示。
只要他能在夏真乔面前,义无反顾地选择“自己”。
只要他还能表现出面对抉择时的一点点公平和人性。
那是不是说明,这场计划还有转圜的余地?
秦书贺拿起江清梨的手机,回了一条。
「知道了。」
然后点了删除消息。
他不能再让江清梨出面了。
程屿今天能这样对待她,一定是因为已经发现了她的种种行为。
万一证据确凿,面对诚正强大的法务团队,程屿要想让她坐牢,简直轻而易举。
他知道江清梨的性子,一向是报喜不报忧的。
如果真的面临绝望的困境,她一定会一个人咬牙把所有的事扛下来。想到这里,秦书贺把文件拿到书房的复印机上,印了一份副本。
原件重新塞回江清梨的提包里。
他想,万一之后江清梨被追究,只要她还留着这份原件,就能够以离职时“不慎”带出为缘由,抗辩莫须有的泄露公司机密类罪名。
他不能再让小梨一个人站在前线去冲锋陷阵了……
浴室里的花洒终于停了,秦书贺
站在玄关,看着门上羸弱的少女的身影。心中无限酸楚,无尽疼惜。
“小梨,我下去给你买点药。”
秦书贺喊了一声,遂推门出去。
江清梨擦干身子,换上姐姐以前的浴袍。
桌上有温开水,保温煲里有温热的梨煮红糖水波蛋。
都是以前她生理痛的时候,最熟悉的味道。
翻开手机,有许遨的未接来电,以及一条通知短信。
风把窗帘吹得飘飘荡荡——
她想,如果是姐姐回家了,她会理解自己的纠结和决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