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永乐三年,八月。
京师。
秦淮河,花船。
丝竹声声入耳,并有吴侬软语,轻歌小调。
“方先生看看这个。”
摇晃的烛影跟声音透过船窗之后已经是微不可闻了,但船里的还是有人很小心的开了窗户,张望了一番。
看附近没有船只跟随,才支起来窗棱坐到窗边赏月。
“今天最新的?”
船上的老者接过年轻人递过来的一张纸问道。
“是,大人,最新的。今儿早朝。”
年轻人把纸递了出去,就坐回了原位开始煮茶。
老者伸长了胳膊,看得眉头紧锁。
【诏谕浙江之惰民, 苏州之丐户,改籍为良。】
【诏设云南宣抚使司二处,长官司五处。由于大古剌(今缅甸勃固)、底马撒(今印度那加兰邦)二处地域广大,各置宣抚司;小古剌、茶山、底板、孟伦、八家塔各置长官司。以泼的那浪为大古剌宣抚使,腊罔帕为底马撒宣抚使,张早等人为小古剌等地长官使】
【封哈立麻——万行具足十方最胜圆觉妙智慧善普应佑国演教如来大宝法王西天大善自在佛。】
【加封乌斯藏僧扎巴坚参为灌顶法师阐化王。】
【设陕西、甘肃二苑马寺。寺统六监,而每寺先设二监:甘肃苑马寺设祁连、甘泉;陕西苑马寺设长乐、灵武。每监统四苑,苑视其地广狭分上中下三等,上苑牧马一万匹,中苑七千匹,下苑四千匹。】
【设北京、辽东二苑马寺,配置同上。】
【准琉球遣子弟入国学。】
“先帝恨浙东这些人都恨出火花了,今上倒好,给人家改良籍了。”
坐在窗边阴影处的人甩了一下手中的扇子,轻笑。
“皇家现在,高深莫测。”
年轻人拨动着只烧了一角的木炭,给翻了个面,又拿小扇子扇了一扇,小泥炉里的火苗骤然大亮。
隐约可见船舱里坐了好些人。
“恐怕高深的并不是今上。”
“大皇子?”
“前阵子全城搜捕,那千把人里面,有浙东的人,大皇子让镇抚司的人提走了。”
“人没杀成,倒给了他们一契机?”
有人恨恨的问道。
“那倒不是,怕是误抓,浙东那边的人早就想收手上岸,徐家的人在海边也有段时间了,现在终于搭上线了。”
方先生把纸张看完,叠了几次,直接塞进了小泥炉中。
“大古剌这事谁知道?”
窗边的人有点不耐烦,看外面没动静,把脸转回了船舱,着急问道。
“不知道,莫名其妙的,自愿归附?”
“难道,真有真命一说?长官司那五处,是大的那两处带过来的。”
“信则有,不信则无。”
“不过是朝贡能得好处罢了。这不就得拖家带口来讨好处么?”
“那不是这么说,也不见他们去别地讨去!”
“以后只会越来越稳吧,大皇子这职田的大鱼饵一抛出来,哼,今晚可比上次人少多了。”
“西藏的哈立麻千里迢迢的率僧徒来给先帝跟先皇后荐福,还巴巴的求加封。这还不够明显?”
“周大人这话什么意思,想改弦易张?”
“张大人,我们受江南的辖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苏松两府水患,何曾见他们舍出一点粮食来给灾民,倒是买地买人两不误。现如今南北分榜,朝中北人会越来越多,再这般下去,这朝上难说还有多少我们立足之地。”
“哼,别忘了,周大人,您读书那会,是谁供的。这么多年平步青云,是谁使的劲?”
“良禽择木而栖!士为知己者死!这木头都烂透了,我们,我们还要抱着木头一起死?”
“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分明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还知己!哼!”
“住嘴,难得能聚一船,吵什么!”
方先生一声暴喝。
船舱里的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就听小泥炉上的水壶在咕噜噜的作响。
等年轻人把水取下来开始烧茶。
方先生才重新开口。
“陕西跟甘肃那边能不能塞几个我们的人?皇上怕是要打北边了。现如今国子校也设了,侯爷们都去了京城教学,再过几年,他们教出来的人,朝中自然要占位置。你们先安排人进去占着。不拘大小位置。”
“苑马寺要设从三品的苑马寺卿,正四品的少卿,正六品的寺丞,正七品的监正,正八品的监副,这里面也就监正跟监副能谋一谋。”
一个声音沙哑的人立马回道。
“争一争寺丞,太小了,压根不顶事。”
“是,先生。我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