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生跪在地上,许是纠缠了许多,额头大汗淋漓,却还在苦苦哀求,“大夫,您行行好,帮我娘看看吧。”
说完他一个劲儿地磕头,汗水与地上的灰尘混在一起,更显得脏兮兮。
肖洛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递给门口赶人的大夫,“大夫,这位公子的诊金我替他出了。劳烦你走一趟吧。”
大夫一看到有银子,随即伸手接过来,态度大转变,“姑娘好心胸,我这就去拿药箱。”
儒生呆愣了须臾,立刻反应过来,“谢谢姑娘,谢谢您!可是,我可能一时半会没法还您银子,若是您不介意的话,我写一张借契给您。”
儒生激动得流下泪来,慌慌张张起身,想要找笔墨。
一时找不到,他急得汗水直流,“姑娘,您要是不介意,可否随我一道回家一趟,我写张借契给您。”
他可能觉得这样说不妥,立刻又补了一句,“我家就在前方,只需步行小半里路。”
肖洛瞧着这位儒生越来越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或许是好奇心的驱使,肖洛点头同意。
待大夫拿好药箱出来,儒生便立刻在前带路。
西街尽头是菜市场,绕过腥臭的菜场,肖洛便看到一间简陋的茅草屋。
屋舍看上去简陋,却被打扫地干净整洁。
儒生一进门,顾不得身后的大夫和肖洛,赶紧冲上去扶住床上的老妇人,“娘,我把大夫请来了,您马上就能好了。”
老妇人躺在简陋的床铺上,伸手将儒生的手握住。
大夫先行进去,开始给老妇人把脉。
肖洛与茉莉没有进门,只是站在门口观察内里。
这屋舍可是说得上家徒四壁,除了一张榻和裂缝的桌子外,都是一些杂物。
只是墙角处,堆满了书籍,一摞摞叠在一起,像一座高耸的奇山,令人惊奇。
这是读书人的屋子。
肖洛不禁对儒生心生一些好感。
大夫在给老妇人针灸,开药。
而儒生却坐在榻上,就着裂缝的桌子,提起笔,洋洋洒洒写字。
须臾后,他吹了吹纸张,拿起来,快步走到肖洛面前。
“姑娘,这是五两银钱的借契,敢问姑娘府上在何处?届时我如何还您银子?”
儒生说的一脸认真。
肖洛没有回答,先是接过借契,她低头一看。
好一手潇洒涓劲的字。
她往下一看,落款名为萧若生。
肖洛猛地抬头,问道,“你是萧若生?”
萧若生一脸迷茫,点点头,道,“正是在下。姑娘,你认识我?”
肖洛顿了顿,意味深长地一笑,“不认识。”
肖洛细细看了眼萧若生的五官,的确是他。
上一世,燕于逢为了笼络人才,广招贤士,其中一位最为突出的就是萧若生。
那时,萧若生写出一篇精彩绝伦的国策论,燕于逢将他哄骗一番后,将国策论取而代之,以自己的名义呈给晋武帝。
晋武帝阅后,龙颜大悦,对燕于逢治国才能颇为欣赏,也为晋武帝册立他为太子奠定坚实的基础。
然而,只有肖洛知晓,这篇国策论的出处。
燕于逢为了稳住萧若生,令他为他所用,便抓住萧若生的软肋。
而萧若生的软肋正是他病重的母亲。
萧若生母亲赵氏身患一种怪病,一开始只是四肢僵硬无法用力,逐渐变成全身肌肉萎缩,只能卧床不起。
萧若生将仅存的一点银两,全用在治疗母亲身上。
燕于逢得知此事后,便利用为赵氏医治病症,将萧若生控制在身边。
据肖洛所知,赵氏的病,并非完全无法治疗,而是燕于逢为了更好地控制萧若生,故而总是将赵氏的病一拖再拖。
燕于逢命大夫用药物吊着,令赵氏半死不活,痛苦不已。
萧若生却浑然不知燕于逢私下的阴谋,一心以为遇到良友,死心塌地为燕于逢出谋划策。
思至此,肖洛将手中的借契整齐折好,放进怀里。
她看向萧若生,见他远远站在一边,伸长脖子,双手紧紧攥紧,额间的汗大颗滚落,双眼死死盯住大夫。
过了半饷,大夫扎完针,赵氏沉沉睡去。
萧若生赶紧走上前,恭敬道,“大夫,我娘如何了?”
大夫皱眉摇摇头,“我恐怕是才疏学浅,所得医术无法医治令慈的病症,我暂时用银针压制她恶化的进程,却也是一时作用。先生,还是另请高明吧。”
大夫背起药箱,留下了一副药剂,便转身离开了茅屋。
萧若生一听,便红了眼眶。
他大步上前,握住赵氏的手,双颊流下两行清泪,“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