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把菜放上桌，才回答谈夫人：“这道菜是你儿子做的。”
谈夫人皱眉，“你在说什么胡话？”
斯言怎么可能下厨做菜？
下一秒，谈斯言端着最后一道菜从厨房那边过来，挽起的袖口露出一小截劲瘦的小臂，还沾着些许水珠。
看见满脸惊愕的谈夫人，他略微皱了下眉，嗓音淡淡道：“您怎么来了？”
过于淡漠的口吻让谈夫人心底有些受伤，勉强撑起笑脸来：“你不常回家，所以我来看看你最近过得怎么样，还给你带了林嫂最拿手的点心。”
“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您不必这么费心。”
场面一下变得十分冷凝。
谈夫人站在那里，向来端庄优雅的脸上竟难得浮现出一丝落寞。
不知是为谈斯言冷淡的态度，还是为他做了一桌晚餐，竟也没有要留她这个母亲一起用餐的意思。
姜岁即便知道谈斯言和谈夫人之间关系不太好，但也没想到居然会生分到这种地步。
彼此之间只有客套，没有亲人间的熟络亲昵。
更像熟悉的陌生人。
谈夫人轻轻提了口气，捏紧手包又问：“我也还没用晚餐，你介不介意我坐下来一起？”
闻言，谈斯言眼底
掠过一抹讶异。
换作以往，谈夫人只会故作体谅地说一句什么，然后离开。
但绝不会主动提出留下来用饭。
她是想亲近他这个儿子没错，只不过仅限于口头。
谈斯言虽然感到意外，但也没有因此产生多少心里波动，淡淡道：“这桌菜大部分是姜岁做的，我做不了主，您还是问她比较好。”
姜岁怔了下。
他该不会是听到了谈夫人挤兑她的那句话……故意的吧？
谈夫人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目光复杂地看向姜岁，“姜小姐，我能尝尝你的手艺吗？”
姜岁想起她刚才想靠近儿子，又不敢靠近的神态，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谈斯言比她幸运很多。
起码有一个真心想要对他好的母亲。
“您不嫌弃的话，随意就好。”姜岁不失礼貌地表了个态，但也没有过分热情。
谈夫人惊讶地多看了她一眼。
这顿饭吃得格外安静。
谈夫人有心想要和谈斯言缓和关系，偶尔会用公筷给他夹菜，轻声跟他说几句话。
虽然只能得到几个字的简短回答，但也让她格外开心。
这还是谈斯言离开谈家后，母子俩第一次同桌吃饭。
只不过随后谈夫人就发
现，她每次给谈斯言夹的菜，最后都进了姜岁的碗里。
脸上的笑顿时淡了下来。
他就是再讨厌她这个母亲，也不能一口都不吃她夹的菜吧？
是故意的吗？
姜岁看着自己碗里越堆越高的菜，忍不住对谈斯言说：“你再夹我都要看不到米饭了。”
“嗯。”谈斯言应了声，转手将一只剥好的虾放在她面前的餐碟里。
姜岁看在这只虾的份上没说什么，转头看见对面神色失落的谈夫人，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知道谈斯言不吃这些菜的原因，可和他生疏至此的谈夫人，未必知情。
可能还会误会他是故意在给她难堪。
想着，姜岁眼珠一转，“谈斯言，你一个劲给我夹海鲜，是不是明知道自己吃不了，望梅止渴？”
“原来你知道？”谈斯言掀眸瞥她，“十道菜里有六道是你爱吃的，还敢大言不惭地说给我做大餐？”
犒劳的到底是谁的胃？
“这还能怪我？”姜岁咬了口蟹腿，“谁让你等会儿要吃胃药，享不了这个口福。”
谈夫人脸上的失落一顿，怔忡地看着谈斯言，“你的胃不好，怎么从来没跟我们说过？”
她刚刚给他夹的菜，都是生冷油
腻的，最不适合胃病患者吃。
尤其他一会儿还要服药，更是要忌口。
她什么都不知道，居然还在心里指责他心硬……
谈斯言把拆好的螃蟹随手放到姜岁面前，擦擦手，才淡声回答谈夫人的话：“早就有的小毛病，没什么好提起的。”
谈夫人心中的愧疚感一瞬间达到了顶点，眼眶发红。
她突然想起来谈斯言刚回谈家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坐在桌边，沉默地用了顿饭。
她给他夹了很多菜，当时他全部都吃了下去，让她心里很宽慰。
可后来当她看到他在洗手间里吐得昏天暗地，心一下就寒了，
甚至还觉得他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很擅长伪装自己的人。
那天的情形，其实和今天很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