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振东气得浑身发抖,一身的确良白衬衫上现在全是菜汁油渍,他猩红眼里似乎冒火。
“妈,工资存折怎么就是你的了?岚岚对你一忍再忍,你就在这儿胡搅蛮缠?”
赵振东氆氇了下身上的汤菜,压了下声音,一句不让。
这会儿做个“孝顺儿子”,在他的前程面前,不足挂齿。
赵振东往前一步,众人立即后退两步。
“妈,你不能昧着良心说话。你说岚岚好吃懒做?那你干了?”
赵振东握紧了拳头,小臂上血管紧绷。
“我不干谁干的!”于翠花扯开了嗓子!
“少在这儿颠倒黑白!从岚岚进了咱们家,这一年来,你起来过一天吗?她天不亮就起来,冬天生炉子,夏天压水。做早饭给振华带孩子,给你倒痰盂叠被子洗衣服!你知道洗衣板放在哪儿吗?”
于翠花心里一恍惚,这个女人负责洗衣服之后,的确洗完了就收拾起来,她一下子还真不知道搁哪儿去了。
找不到洗衣板也不耽误于翠花继续吼,她一叉腰,“可是,今天她就什么都没干……”
“今天是我让她休息,是我心疼我媳妇!”赵振东拳头砸在了自己胸口,“就因为她一天没伺候你,你就这么闹腾?”
于翠花看着眼神凶戾的儿子,也忍不住退后一步,“可是,她买的裤子!你看,她败家,乱花钱!”
“就因为一条裤子,你就掀桌子?”赵振东一句不让,“我的妻子,买一条裤子,你都要给她脸色看。还要当着所有邻居指责她?诬陷她?”
赵振东转身打开院子里的仓库,顺手拎出来一个木头箱子,朝着地上一脚踹过去,“你看看你,买一箱子什么破烂!”
哗啦啦倒了一地,同样的盒子滚落出来,一下子二三十盒。
众人探头一看,母子二人争吵中根本插不上嘴。
一片唏嘘声中,有人小声哔哔,“神功元气袋!这么多得好几百块呐。”
“那个是叫什么哈慈五行针。听说出事儿了。”
于翠花见遮掩不住,声音压了压,“电视上说都抢购,存着说不定那天就卖大价钱了……”
赵振东没回头,抬手指了身后一圈,“当着这么多人,别强词夺理了。你抢回来说卖给邻居,卖出去一样了吗?!”
于翠花嘴上说不过了,跺着脚骂起来,“她就是骚狐狸,穿的不要脸!”
“你讲讲理,今天到底是谁不要脸!”
周围都是人,他妈不要脸,他就跟她撕破脸。
尤其这个选厂长的时候,这胡同里一半以上都是厂里职工。
他时刻动着脑子里的筋:如果季岚岚这时候一句话说出来,他就会从厂长位置上摔下来,摔得身败名裂。
无论如何,不能让身后的女人开口!他绷紧了这根筋。
季岚岚站在身后,看着步步后退的于翠花一会儿抽搭擦眼泪,一会儿又张着嘴说不出话,脸上表情丰富。
而步步紧逼的赵振东,嘴上也咄咄逼人一句不让。
既然身后这么多关注,季岚岚根本不用开口,她看着地观赏着眼前的争吵。
“哪有这样的婆婆,自己什么不做,为一条裤子就掀桌子?”旁边的杨大爷捏起下巴直摇头。
“这也太欺负人了,自己花儿子钱大手大脚,儿媳妇买条裤子就指着鼻子骂骚货?”
“对啊,这一年都是她家儿媳妇伺候一家老小,都什么年代了以为自己慈禧啊,把儿媳妇当丫鬟使唤,看儿媳妇不吱声,就往死里折腾。”其他人也跟着议论纷纷。
“人老了也糊涂,掀桌子还搬弄是非,真是活久见了。”
“……”
于翠花气得嘴发瓢,没想到一直孝敬的儿子竟然胳膊肘往外拐,向着个贱女人?!
她哆嗦着嘴唇,骂了几句,气得直哭,“艹你奶奶的贱人,你怂恿着振东,你就是个骚货。看我不扒了皮,抽死你!”
这下子本来还站在于翠花旁边的几个婶子婆子也纷纷让开了几步,只有隔壁刘婶还扶着她,“于婶子也是气糊涂了。都是气话,先消停一下。”
于翠花猛一甩胳膊,“滚!”
刘婶被推了个踉跄,摔在了地上,胳膊肘撞在墙上,一下子疼得只吸气。
“快躲她远点儿,她自己儿子都骂,不分好赖啊。”旁边有人伸手拉了刘婶一把。
这下子大家都躲着于翠花远远的,好像躲一条发疯的母狗。
于翠花扯着嗓子骂街,满嘴乱喷,想打人又抓不着。
在这胡同住了大半辈子了,没想到邻居不帮她,就连女儿也开门缝看一眼,朝着她啧啧两声,躲了回去。
天杀的!
于翠花活了一把年纪,养了一儿一女,此时都把她往火坑里推。
一时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