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出殡,奚娆寅时就得起了。
她一身素服,外面裹着柔软的狐裘,叫醒阿湛后,让他直接连着被褥把昶儿抱上马车,自己则抱着睡梦中的鼎鼎。
双胞胎睡得一样沉,小嘴时不时嘟起来,还啧啧两下,大约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冷墨雨比她们起的还要早,早早地就在马车里放上了火盆,等到暖和起来便把火盆撤走,把三个手炉,分别塞进三个小的怀里。
两大三小挤在暖烘烘的马车里,没感觉到一丝寒冷。
“都准备好了?”奚娆轻声询问冷墨雨。
“放心,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冷墨雨拍了拍她的手背,“路障昨晚我就弄好了,藏在桥下的马车是用铁做的架子,就算把马跑死了,它也不会散!”
她是个谨慎的人,同样的事情断不会让它发生第二次。
“今天三个孩子都在你身边,绝不会再发生上次那样的事了。”
奚娆微笑着点点头,眉头却忽然皱了起来。
心脏感觉到一阵猛烈的抽痛,不由自主收紧手臂,差点把怀中的鼎鼎惊醒。
“你怎么了?”冷墨雨神色骤变,当即握住了她的手腕,搭上她的寸口脉。
脸色很快变得凝重起来。
“以后不能再这样任性了,冰蛊虫苏醒的时间越长,对你的伤害越大。尽管它现在已经沉睡了,但这种痛苦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奚娆缓了口气,“这点痛苦我还认忍得了,你千万不要告诉国师。”
冷墨雨不忿地哼了下鼻子,“你不告诉她,她就看不出来了?当年为了逃出羌国,她操纵大量的蛊虫,后来惨遭反噬……所以她特别不希望你重蹈覆辙,也落得一个……唉,算了,你就是明知故犯,我能有什么办法?”
奚娆苦笑着垂眸,“等回到仇池我一定好生将养,五年内都不会再动冰蛊虫。那群毒蜂……是我失控时召出来的,真的不是故意。”
“行行行,你不用给我解释!”冷墨雨翻了个白眼,转身看向阿湛,“你是老大,以后盯着点你娘知道吗?她要敢不听话,我就给她说媒,给你们找个后爹去!”
阿湛惊愕地瞪圆了眼。
“师父你疯了,我才不要后爹呢!”
说完哀怨地看向奚娆,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抗议。
“好啦好啦,你吓唬阿湛干什么,这辈子我有他们三个就够了,断然不会再嫁人了。”
奚娆不是说笑,而是真的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
她的一腔深情全都给了祁狅,爱也爱过,恨也恨过,如今已然彻底放下。
就算将来日子顺遂了,想必也不可能再爱上别人。
马车吱吱呀呀地往前行,准确在卯时与出殡的大部队在宫门前汇合。
天气寒冷,北风呼啸,除了出殡的主要队伍,其余人都缩在马车上,没打算下来。
直到快到皇陵时,朝臣们和公子、皇子、后宫嫔妃才会下来,按照身份品级排列成两队,披麻戴孝,恭敬地把祁魁的棺椁送进去。
这是个苦力活,没人想多受罪。
因此奚娆也只是撩开窗帘,与虞公公和卢统领打了个照面,便安心躲在马车内,等候队伍慢慢集结完毕。
这途中,昶儿和鼎鼎分别醒来过一次,但看到奚娆和阿湛都在,又很快闭上了眼。
奚娆轻轻拍打着他俩的后背,希望他们睡的时间再长些。
因为一旦真正开始上路,马车会变得非常颠簸,他们就睡不成了。
祁狅的马车几乎与他们同时到达。
暗卫丁刚一掀开门帘,他就被灌进来的冷风呛了嗓子,狠狠咳嗽起来。
“快,快拉上吧。”他急忙喊道,不想奚娆看到自己这副孱弱憔悴的模样。
暗卫丁把汤药递到他唇边,“属下看公主的马车很沉,怕是坐了好几个人。”
祁狅此时已经咳得涨红了脸,“她多带了人是好事……这次出殡,我总觉得不会顺利,大皇子那边可有什么异样?”
暗卫丁忧心忡忡道:“他和两个皇孙同坐一辆马车,后面却还跟着一辆,不知道里面装着谁。”
“你们派人盯紧点,那个神秘人今日可能会有动作。”
“一旦出现任何异常,你们直接把人抓住,最要紧的是堵住他们的嘴。”
他决不能让奚娆和三个孩子再出任何意外。
暗卫丁被祁狅脸上浓浓的担忧给吓到了,神色也不由得严肃起来:“属下明白。”
不久,虞公公尖细的嗓音响彻四周。
他拖着年迈的身躯,在两个小内侍的搀扶下迎风走在棺椁的后面,仿佛随时都可能晕倒。
哀乐起——
白色的出殡队伍于冬日的清晨出发,穿过交州城大街,走出东城门,朝着郊外的皇陵缓缓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