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师谷外,是延绵的森林。
不知何时起,雪下得越发大了。
天地间都是白茫茫一片。
少女纤瘦的身影,在风雪中,一步一步,留下长长一行深深浅浅的脚印。
她穿得太单薄了,浓密的睫毛上都结了薄霜,呼出的白气,氤氲着,模糊了她的神情。
避寒丹的效用尚在,她并不太冷,只是风急,雪厚,她有些累了。
在药师谷时,她虚张声势太久。
其实早已是强弩之末。
苍琅给的毒方货真价实,甚至无需太多技巧,她不过是对着图去寻药,采一株,吃一株,竟也发挥出了九成九的毒性。
身体里的血都换了一轮,还是疼,如附骨之蛆,折磨得她没力气。
真的……走不动了……
苍芜身子晃了晃,终于,一头栽倒。
……
苍芜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每次她剖心放血,生死一线时,都会做这样的梦。
梦里的画面十分模糊,大多时候都只能看到一团团虚影,在说话,在动。且常常前言难搭后语,不知所云,似乎是由许多琐碎的片段随意糅合而成。
梦里的自己忽而幼年忽而少年忽而青年,时间线团成团,大小事杂着日常,极其极其混乱。
她能够看得懂的,也就是在一些日常。
看书,酿酒,睡觉……
还有梦境最后一幕。
她看到自己满身是血地站在茫茫虚空之中,周身有磅礴黑雾翻涌。
面前,是杀人盈野,血流成河。
她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在耳畔回荡,听到周遭杀声震天,有人在歇斯底里呼喊:
「快!杀了她!她已经彻底失控了!」
「杀了苍芜!不要再手下留情了!」
……
梦醒时,她通常记不得太多东西。但有时某一句话,某一个契机,会不经意勾起她一些关于梦的琐碎回忆。
次数多了,她偶尔也会恍惚,不知道自己想起来的究竟是梦,还是被某种被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前尘。
一次次的剖心放血,一次次的生死一线,越往后,梦境就越清晰。
随着岁月流逝,她恍然发觉,自己竟越来越像梦里的那个她。
……
沙沙,沙沙。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唤醒了苍芜的一部分意识。
眼皮太沉了,身上仿佛压了千万斤的重物,她睁不开眼,也无法动弹。
沙沙,沙沙。
脚步声略过她。
“嗯?”
沙沙。
脚步声退了回来。
“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戏谑的男声。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有人在身边蹲了下来,然后温热的手指搭上她的脉搏。
“呦?好像是中毒了?”
他的清越磁性,拖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就莫名显得有邪气。
“怎么办,我可不会解毒。”
似是沉吟片刻,又听他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
“罢了,老头子们交代了,出门在外要助人为乐,广结良缘。今日算你走运。”
手腕被扣住,紧接着,一股暖流横冲直撞地涌入她的经脉。
剧痛,仿佛要把她经脉撕碎的剧痛,比她本身中的毒药,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剧痛意外地很快消弭。
取而代之的是难得的轻松,应该是毒性被暂时压了下去。
“就这样吧!喏,这块玉佩就留给你当信物。活下来了,就去找我报恩。活不下来,就算了。”
衣料摩擦声。
“走喽。”
沙沙,沙沙……
苍芜吃力地睁开眼睛,朦胧中,瞧见那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少年身姿英武挺拔,红衣朔朔。
在漫天雪幕中,信步而行。
朝气而恣意。
……
意识再次堕入黑暗。
苍芜再醒来时,躺在一个破破烂烂的马车里。
车顶上横七竖八地用木头钉了好几个补丁,间隙里露着风,跑起来吱呀吱呀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哎呀!你醒啦?”
一张脸突然在眼前放大。
是个模样漂亮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正太脸,未褪去的婴儿肥,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活泼极了。
苍芜轻轻推开他,撑着坐起身来,神色有些茫然。
“这是……”
“奥!你晕倒在雪地里!是我和师……师爷爷救了你!”
坐在少年身侧的老爷子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