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师谷,后山。
已是深冬,纷飞的雪花,却压不住这满山的绿意。各种稀世罕见的灵草灵药,逆着时节与气候野蛮生长。
一个陈旧的木屋孤零零立在山顶上,周围三丈内的花草像特意被清理过,露出干巴巴的泥地,连雪落下来,都绕开它。
屋内,衣着单薄的少女静静躺在床上。
肤白如雪,眉目如画,墨色的长发散开,蜿蜒至地面。
眼尾一颗泪痣美得动人心弦。
可她合着眼,唇色那样淡。纤细的手腕亦无力地垂落着。
了无生机。
像一株衰败的海棠花。
胸口处大片大片绽放的血色,成了屋内唯一的艳色。
忽的,少女睫毛颤了颤。
胸口也开始微弱起伏。
又许久过去,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空洞的眸子怔怔望着横梁,不知在想什么。
“又……活过来了啊。”
扣扣扣。
小屋的窗户被敲响。
“阿芜,你醒来了吗?”
少女偏过头,不耐烦地轻啧了一声。
半晌,才缓缓起身,也未着鞋袜,就这样慢悠悠走到窗边。
然而,在打开窗子的一瞬间,她面上却换了神色。
“二哥,你来啦。”
她唇色仍有些白,漂亮的眉眼却弯起,笑得明媚,仿佛漫天星辰都汇聚于她眸中。
眼尾那颗泪痣,在这份明媚中,又凭添几分忧郁悲悯之色。
使她看起来美好又脆弱。
见她如此,被唤作二哥的青年声音不自觉放得更柔。
“阿芜受苦了。”
她摇摇头,似乎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笑吟吟道:
“不苦。二哥能时常来看我,我便已经很开心了。”
不过是十年如一日的囚禁。
不过是每月一次的剖心放血。
有什么关系呢?
左右被囚禁,也是留在了药师谷,是她这种低贱之人的高攀。
左右血尽而亡后,不过十二时辰,还会复生。她的血能供养这漫山灵植,为药师谷奉献自己,是她这种低贱之人的荣幸。
这些话,她从不同的人口中,听过太多遍,早就倒背如流。
她眨眨眼,神色灵动又明亮,看不到一丝阴霾。
“所以,我前阵子托二哥寻的书……”
青年哑然失笑,将自己带来的包裹递进小窗。
“纵是踏遍九州四海,只要是阿芜想要的,我都会替阿芜寻来。《异兽录》就压在换洗的衣裳底下,辟谷丹和避寒丹也放在一处,阿芜记得吃。”
说着,又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眼中恰到好处一闪而过的愧疚与心疼,刚好足够被少女捕捉。
“我只是心疼阿芜,药师谷能有如今的荣光,离不开阿芜的牺牲,合该给阿芜应有的尊重与待遇,而不是……”
顿了顿,似不忍再说,又垂下头去,语气自责,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明日父亲寿宴,准备在宴会上正式宣布大哥继承人的身份。大哥严苛,又将血脉看得极重,将来阿芜的日子,怕只会更加难过。”
他苦笑一声,再抬头时,面上又多了几分悲伤:
“都怪二哥无用……如若二哥从前再努力些,或许……”
苍琅欲言又止。
苍琅,是药师谷谷主第二子,也是苍芜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其人温润如玉,虽能力资质不如大哥苍玙,在宗门内却极受师弟师妹们喜爱。
只可惜,再受喜爱,也无缘继承人的位置。
“二哥切莫妄自菲薄,在我心中,二哥是最好最好的人。”
苍芜将耳侧被风拂起的发丝,别到耳后,语气真诚又温柔。
苍芜,对,是她的名字。
原本,是取的“无”。是希望她早夭的意思。
被送进药师谷后,父亲觉得“无”字的用心太过昭然,若被外人得知,有损他仁义慈悲的形象。于是加了部首,改成“芜”。
听苍芜如此说,苍琅有片刻的怔神。
眸光微闪,似有动容。
忽的,他一把攥住她手,坚定道:
“阿芜,你逃吧。”
苍芜一愣:“逃?”
苍琅扯下腰间的玉牌,塞进她掌心。
目光灼灼,里面是化不开的情谊。
“今夜,我会以,为父亲筹备明日寿宴的名义,尽可能多地,将守山弟子调走。”
“那你呢?”
苍琅松手退开,退出小屋的阴影,阳光便落在他身上。
“不必担心,我是父亲的孩子,他们不会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