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座房屋抖动,一座座房屋倒塌,大地像是被一双巨大的手揉捏着,一条条巨大的缝隙在土地上纵横,如巨龙一般蜿蜒。
大坝上刚筑好的堤坝,在那巨大的力量下,不费吹灰之力的被撕毁,决堤的黄水“哄”的一声,彻底冲了出来。
大河涛涛,以人命为添堵。
皖宁被陆九章拉起来,然后和滕月意脚步不稳的冲向外面。
整个城池的百姓陷入了慌乱之中,每个人都仓惶的从屋子里面跑出来,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房屋在摇晃中倒塌下去。
惊呼声,哭闹声,房屋泥石飞滚的声音,伴随着扬起的尘埃充斥在这个人世。
陆九章想起堤坝,急忙道:“快!出城,上高处!”
幸存的人们脚步踉跄的朝着城门外跑去,杨念山背着那老人,白马也跟在了身后,一起朝着城门外跑去。
刚刚跑出城门不远,还没来得及看到高地,所有人都全身僵硬的停下了脚步。
一种巨大的轰鸣声响了起来。
转头看去,只见目光那边,一线滚滚的白色正在以势如破竹之势蔓延而来。
所到之处,吞噬一切。
洪水来了。
人们发出绝望的哭喊。
陆九章没有动,他只是低着头,看着皖宁。
皖宁抬起眼来看他。
陆九章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是最终什么都没说。
洪水没来的刹那,陆九章紧紧的将皖宁护在了怀里。
两个人都觉得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抛了起来,然后撞击着,淹没着,被携带着,向前方。
决堤的洪水滚滚而来,侵袭着他们,皖宁间恍惚的觉得洪水裹着他们,然后被冲入了另外一条大河,然后继续往前。
这七年,皖宁在海上已经练出了极好的水性,在最初的混乱后,皖宁渐渐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她很想伸手将身边认识的人全部拉住,但是最后,却只能紧紧抓住陆九章的手。
而幸运的是,没有遇到锋利和很重的撞击物,洪水汇聚到了一条河道中,一块断裂的大树浮在上面,皖宁挣扎着将陆九章捞着,哑声道:“九章哥哥,抱好,我们两个都抱好,会没事的。”
陆九章几乎都昏死过去了,然后又挣扎着醒来。
他的水性没有皖宁好,然而并非旱鸭子,他看着同样在他身边抱着树干的皖宁。
少女湿透了,头发也散了,湿漉漉的贴着她的头颅和衣服,然而一双眼睛却仍然带着笑意,有一种旺盛的生命力,仿佛有她在,便一直有希望。
两个人都不再挣扎,注意保持体力,顺水而流,等待停止的时候。
他们顺河漂流了整整一天多,最后,水势平缓下来,看到了一片平地。
陆九章拉着皖宁,抓住了旁边的一根树杈,然后用尽全力将两个人带了上去。
两个人都是意志强大之人,这一天多,两个人都未曾合眼,也未曾放松,消耗极大,尤其是皖宁,体力虽然远比一般的少女好,但是此刻都觉得全身无力,一旦倒下,便再也站不起来。
此时已是深夜,随水漂流这么久,二人都不知道此刻在哪儿了。
但是这个地方,似乎是一个富庶之地,田地里还有正要收割的稻谷,一派欣欣向荣之态,和清远县那些贫瘠之地完全不一样。
陆九章略微定了定神,便撑着站了起来。
他看向皖宁,皖宁已经倒在地上,迷迷糊糊了。
他一惊,发现皖宁温度极低,女子本来就怕冷,更何况在水里泡了一天一夜。
他急忙将皖宁抱起来,举目四望,一片暮色中,他看到远处有一个茅草屋的样子,急忙抱着皖宁奔去。
这草屋里面只有一张床,旁边挂着一个装水和米的竹筒,有个小灶,除此以外,便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连一件换洗的衣服也无。
大概是此处田地离本家较远,这边只是偶尔来一次,所以所备并不多。
陆九章看了看那床铺,干净整洁。
皖宁浑身又湿又冷,已经迷糊了过去,陆九章喊了她几声,她都没有回应。
他略犹豫了一下,然后便伸手,去解皖宁的湿衣服。
最后,他几乎是颤抖的将手收回,然后将皖宁塞入了干净整洁的被子里。
他也顾不得自己满身湿漉漉,去外面捡了柴火,从外面扒拉出很久不用的火盆,然后再小灶旁边找到了火折子,点燃了火。
他将皖宁的湿衣服略微搓洗了一下,便拿来给皖宁烤干。
刚刚将衣服烤干,外面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谁?!谁又来偷米了?”
那女子推开门,见到陆九章,顿时就呆愣在了原地。
她从未见过如此人物,一时之间,竟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