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阿菀既然已经开口,她断然没有拖她后腿的道理。
韩凌月也看着商陆,眼里多了些请求,希望商陆能看在韩家的份上,借剑一用。
商陆神色莫名,低头抚着腰间的长剑,“陛下,这剑,臣是借与不借?”
他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在场有眼睛之人都能看出他的不情愿。
栖帝抚着胡子乐了,“你也是一厂之主,怎地还这般小气?不过是借剑罢了,朕允了。”
商陆这才取了腰间的佩剑,递到一旁跪着的小太监手中,“让她仔细点,莫要将本督的剑磕着碰着了。”
其他人:“……”
这是利刃,是武器!
哪里会怕什么磕着碰着?
商督主未免也太爱惜这把剑了吧?
不过这些年他虽然时常在腰间配着这佩剑,但从未见他抽出来用过。朝会走神时,也会无意识的用质地绵软的棉布细细擦拭。
对陛下赏赐的一把剑尚且如此珍惜,更遑论人?
商陆这狗太监当真是太会讨陛下欢心,怪不得这么多年来一直盛宠不衰。
韩凌月接过剑,拉开剑鞘,忍不住赞了一声,“好剑!”
不愧是御赐宝剑,只可惜剑虽利,却很少以血润之,少了点凶性。
江菀不懂什么剑好不好的,她只是看到那剑鞘上镶嵌的各类宝石以及花里花俏的剑穗,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剑已经借到,自是要开始奏乐起舞。
只是江菀却没让人送什么乐器过来,而是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树,“阿姊,可否为我取几片完整的树叶?”
树叶?
众人皆是一愣,这江家的小女娘该不会是想用树叶吹奏曲子吧?这用来配剑舞未免有些太儿戏了吧?
江守序和江南庭在台上都有些坐不住,心里满满的全是埋怨。
阿菀也真是的,好端端的要上台表什么演?还要吹什么树叶?往日里她自己任性胡闹丢脸也就罢了,今日宫宴上也敢这般放肆!
如今只求她只是丢人现眼,千万不要惹怒了陛下,否则江家就完了!
薛氏也有些狐疑,“江菀会用树叶吹曲儿?”
江蕊仔细想了想,很肯定的摇着头,“不会,她连笛子都吹不好。”
台上的江菀却是镇定自若,接过树叶,用帕子擦了擦,才凑到了嘴边,轻轻吹了几下,那几下声音尖锐难听,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啊这……
江家小女娘该不会以为能吹响树叶便算是会吹?
这一曲吹完,谁能受得了?
然而下一秒,犹如天籁的声音在耳边流淌,如塞北清冷的月光在深夜无人时分轻柔的落在了心上,一种说出来的滋味倏然漫遍四肢百骸。
轻柔缓慢中是掩不住的空寂清冷,又糅杂着深入骨髓的思念。
月色下,红衣舞动,手中长剑挥出去的每一下似乎都有些沉甸甸的,带着难以估量的思乡之情。流泻的乐声中仿佛能看见一群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夜不能眠的边疆将士们。
他们睁着空洞的眼,茫然的望着外面亮堂堂的月光,心思早就已经随着夜风飘去了远方。
想回乡了。
想念家乡的双亲。
不知心爱的她是否已经出嫁?
刚娶的新妇不知是否也如他这般的想念她?
临走时幼子刚蹒跚学步,如今应当已入学堂了吧?
……
数不清的情绪从乐曲声涌了出来,气氛一时低沉到了极点,倏然,乐声高昂如同战鼓擂起,又像是深夜里那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只一瞬间便将人从低沉颓然的境地里给拉了出来。
长剑抖动,如同迟暮的老者瞬间恢复青春活力,一招一式都带着肃杀之意。
先前纷繁的杂念一下子全没了,仿佛所有人的心中都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战!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一曲终了,周遭寂静无声。
几乎所有人都没能从方才那一曲那一舞中回过神来。
等再清醒以后,便是响彻天地的叫好声。
江蕊嫉恨得扯烂了手中的丝帕,但江菀归位之后,她强撑起了几分笑意,“我自幼同阿姊一起长大,竟不知阿姊会这门技艺。不知阿姊何时学的?何人所授?可否为妹妹引荐一下?”
不可能,江菀愚笨懒惰,绝不会吹什么树叶。
眼前这人一定是旁人冒充的。
自打江菀坠崖重归之后,她整个人都变了,和从前几乎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