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峥伸出长满厚茧的手温柔地抚着琴弦,他乌黑浓密的长发高高束起,横着一支玉簪,鬓边干净利落不坠一丝碎发。
棱角分明的白皙脸庞上挂着温润如玉的笑容,浓黑的剑眉下是一双有神闪光的眼睛。
殷浮月一进屋,如呢喃倾诉的琴声忽而变得轻快起来,她听了出来,宋峥专心致志弹的是一曲《凤求凰》,恰好奏到高潮处。
脚步不由自主地走向了前排的座位,离琴音最近的地方。
野史记载,景祯年间,十七岁的皇三子于裕园倾心弹奏了一曲《凤求凰》,引得十五岁的江氏长女芳心暗许,却揣测皇三子心中另有所属而黯然神伤。
同年圣上赐婚二人,江氏长女不忍皇三子因自己与心上人分离,长跪永乐宫求圣上收回成命。
皇三子误以为江氏长女已有心怡儿郎,亦长跪慈安宫求太后劝父皇收回成命。
太后终于不忍看皇孙熬垮身体,代皇孙前去劝告圣上。中宗传来二人问原因,二人异口同声答:“敝人不才,惟愿公子(姑娘)觅得良缘,喜乐一世。”中宗不喜,再问,二人皆答:只因心有所属。
中宗仍是不悦,
命二人将心上之人写于纸上。内侍呈上两份答卷,中宗抚掌而笑,坚持赐婚,并将答卷放在了新婚礼物当中。
这是前世成婚第二日,宋峥抚琴《凤求凰》之后说与她听的故事。
他说,当年的皇三子已长成了如今的皇帝,江氏长女成了如今的皇后。我不求与浮月如他二人兜兜转转双向奔赴,只求潇洒如凤凰偕飞琴瑟和鸣。
殷浮月眯着眼,这些日子里她读了不少史料,再透过记忆中听来的故事,才能看到真正的本质。
故事的真相应当是如此:景祯年间,皇太子独得中宗恩宠,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皇三子生母因皇太子而惨死。
那时的江家为颇有名望的百年世家,尚未诞生丞相的殷家、和苏国公一人撑起的苏家联合起来都不是对手。
所以,皇后属意的太子妃人选为江氏长女。皇三子苦心经营,让江氏长女对自己一见倾心,从而有了接下来貌似佳话的“良缘”,从而得到了江家的鼎力支持,从而避开了太子党和皇帝的猜忌怀疑。
其实宋峥羡慕的不是帝后二人年轻时“上天注定般的缘分”,而是那时无依无靠的皇三子
兵不血刃地夺走了本该归于太子的势力。
她凝眸打量着彼时十六岁玉树临风的宋峥,默默地想着,林林的生命终结在了十四岁。林林若有十六岁,想必一定会和她重生而来见到的这个宋峥有七八分相似。
一曲终了,宋峥含笑起身离开琴案,南宫先生眯眼笑着捋须感叹起来:“从前只听问二皇子是世间少有的对弈奇才,到今天才知道,二皇子于音律一道亦是颇有造诣。”
宋峥谦逊道:“先生谬赞了。先生面前,我永远只会是班门弄斧,见笑罢了。说不上对音律有多精通,乐器百般种,我闲下来会碰的只有这么一种。”
他并没有说谎。殷浮月记得他的府邸收藏了许多种乐器,碰过的只有一把落霞桐木琴。
殷萍芸静静坐在了她的右边,中间隔着一个座位。
南宫先生开始授课了,宋峥走向了第二排中间的空位。
南宫先生先是感慨了一番:“老夫在丞相府教课的这几天以来,真没想过二皇子今日抽了空会大驾光临。能给二皇子授业解惑,实乃老夫荣幸之至。”
话里话外都是在自鸣得意,因为宋峥此行就是打着向南
宫先生讨教音律学问的幌子。
“先生是京城少有的乐师,年轻时在宫廷献曲结交名流,见过的场面,今日又算什么。”
一堂课上完,有关古琴知识的内容没讲多少,两人倒是你一言我一句的聊了许多。
殷浮月听着身后熟悉的男子嗓音,愈发厌烦。
南宫先生终于开始了实操练习课。
殷萍芸忸怩着要到最后,殷若芸第一个被推了出来,第二个即是殷芃芸。
两个小丫头因为这阵子练琴而磨破了指腹,原本都是白白嫩嫩的小手。
她们忍着刺痛弹了几个音,小脸就苦的皱成了团,不过南宫先生并没有太为难她们,夸了句有进步,就示意她们下去了。
尽管弹的很短暂,最起码曲调流畅,手法正确。
想必也是想在二皇子树立一个夫子的和蔼可亲形象。
若南宫先生是真的和蔼可亲,若芸芃芸的手指又怎会都是那样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呢。
宋峥自然不会再上去演练,众人就把目光都放到了殷浮月身上。
“夫子,学生第一天过来,对此可谓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啊。”
南宫先生汗颜:“无妨无妨,三姑娘只
需上来练习一下手法,响不响就不必苛求了,这并不是一天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