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妄回来的那日,是个晴冷晴冷的日子。
恰逢江书女官所那边有事,忙到下午才回了福康宫。
她刚进殿,便听到太后声音:“是江书吗?脚步轻些儿,无妄回来了。”
江书一愣,提着裙子加快了脚步。绕到里间,便见沈无妄歪在一旁的高背椅上,手支着太阳穴,鸦羽似的睫毛低垂着。
“小声点。”太后向江书,“这孩子连夜赶回来,想是累得狠了,却偏要盯着哀家把这药茶喝下去……”
太后说着,座椅上的沈无妄睫毛轻颤,睁开眼睛。
他第一眼便看到江书立在灯影里,静静地看向自己。
他只走了三四天,日夜兼程,却好像已经和江书分开了数年。再见面,一肚子的话,只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江书一时竟也哽住。
还是太后在一旁,一边乐呵呵地吹着药茶,一边道:“这药哀家也喝了,无妄也别像条小狗似地眼巴巴地盯着了,跟江书下去,好好歇息吧。”
两人一前一后,刚走出殿宇。
沈无妄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亏了江书早有防备,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胳膊。两人身子挨得近了,江书才觉出沈无妄衣衫内透出腥甜的潮气,她心口往上一提,“你伤着了?”
“无事……”沈无妄声音嘶哑。他身子都畏冷似的微微打着寒战,嘴上却仍不肯服输:“嬴帝墓那种地方走一个来回,我这……已经算是极好的。”
“是是是,你最厉害。”江书扶着他,走向自己独住的偏殿。“我给你瞧瞧身上的伤。”
她想起不久前太后特意叮嘱她的话,要好好照顾沈无妄身体什么的。
今天就借这个机会,好好给他检查一下。
在福康宫,江书、沈无妄都有自己独居的下房,江书的还更整洁精致一些。
把沈无妄搀到床榻上躺下,江书才发觉自己是摸了一手的血。她心底有点慌,没想到他受了这么重的伤!
抖着手脱去沈无妄上衣,江书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他胸背之间,大大小小横亘着无数伤痕,有些伤处格外深些,两边皮肉都翻卷着,令人触目心惊。
最怕人的,是沈无妄侧腰间,拇指大小的一个深深的血窟窿,现在还不住地往外冒着血!
他就是受了这样的伤,一个人昼夜不息地骑马狂奔回京,为太后送药……
莫名地,江书眼圈一红。
“怕了?”沈无妄嘴唇刷白,还非要说话,“你不是想当大夫?才这么点血,你怕什么?”
他用手撑着床,侧过脸来看着江书低垂的头,“哭了?”
沈无妄伸手去擦江书眼泪,这一动又牵动伤口。怕被她瞧出来他手指抖得厉害,沈无妄最终还是垂下了手,“别哭。你要是怕,就喊卓公公来,他也会包扎……”
江书一扭脸,飞快地自己擦去眼泪,“不怕。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不知为何,看江书这样红着眼眶,硬说自己不怕的模样,沈无妄觉得有几分心虚。
“这伤看着吓人,其实没什么。只有腰上这一处,是中了暗器,可当时时间太紧,我又没法子自己处理……只要带回来,劳烦你了。”
“嗯。”江书紧咬嘴唇,扶着沈无妄躺好。自己自枕下摸出一个小布包,在灯下展开,里面一排闪亮亮的各式小刀。
是她用月例银子,跟太医院里最善外伤的大夫那儿换的。
把那什么暗器从沈无妄伤口里取出来,应该尽是够了。
想着,江书点燃烛火,认真地在火上过了一遍刀子。
冰冰凉的小刀攥在手里,江书奇异地冷静下来。所有情绪都从心中褪去,剩下的只有专注。
她这幅模样,看得沈无妄有点害怕。
可暗器不能不取,伤也不能不治,沈无妄只得咬牙挺着。都是自找的,没办法。他低下头,颤抖着手指,从怀中摸出了什么。
淅淅索索的声音引得江书回头,女孩眼睛瞪大,“你……你在干吗?”
男人被血污了的修长手指中,攥着一截手掌长短,两三根手指粗细的木棒。
沈无妄有些尴尬,“你不是要取暗器?我……这是为防咬到舌头。”
他该把那截木头塞进嘴里咬着的,毕竟这一路,遇到实在不能不马上处理的伤时,他一贯都是把断木咬在口中,下狠手自己处理的。早已习惯了。
再说,当着江书的面喊疼……他往后的老脸,还往哪里搁?
道理都明白,可沈无妄动作就是做不出来。莫名觉得自己……
有点像狗。
“现在知道疼了?”江书轻哼一声,“别怕,不疼的。”
她越这样说,沈无妄心里越没底,干脆双眼一闭,咬上了木头。像狗总比丢脸好。
“你把那东西吐了吧,”江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