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应山时隔数载,又再次笼在钟鸣声之下。
诸多往来的玉衡弟子不由驻足望天,那遥不可及的禁地之上,层层游云被钟鸣荡开,成一方中空的天圆。
“又有外来者进入禁地撞钟夺气了。”
既在玉衡派中修行,诸多规矩各弟子都是清楚明白的,先时有天河令升空,现在又有天圆之相出现,即意味着撞钟之人已经过了头三钟与腰三钟,六钟齐鸣方可荡空禁地上方的云层。
“天河令这才升空多久,天圆之相就显现了,看来这回说不定真能等个九钟齐鸣出来。”有弟子笑言道。
另一弟子立时就出言反驳,嗤笑道:“莫忘了先头那桩事,当时也显了天圆之相,最后却撞钟不成,反而连累刁元弼长老落罪。”
旁人或有异见在心中,但都不敢提出驳论,愈来愈多的玉衡弟子行出洞府,默然望向禁地处去。
而禁地之中,亦是一片鸦雀无声。
六钟已过,第二道桎梏摆在赵莼跟前,她能否延续先前的雷霆之势,尚还十分难说。
毕竟,数年前的那人,就是止步于此,在悬鼎香尚未燃尽之时,忽地脱出九钟之地,含恨败离。
“数万载来,第一道禁锢挡的是寻常修士与英杰之分,第二道禁锢却是连许多英杰也一并拦下,鸿蒙清气,关键就在这一个‘清’字!”有长老捋须长叹,长眉蹙起,亦不知心中是希望赵莼成还是不成。
陈允谦负手站于一众长老身前,委实说,赵莼成剑罡境界,能走到这一步他并不惊讶,第二道桎梏虽难,可是能得断一佩剑承认之人,绝不会在此中止步!
他与赵莼一般,有十足的信心。
赵莼若知陈允谦心中所想,必是要抚掌大笑一声,因这第二道桎梏,恰让她忆起当日掌门施相元在无溟天中的一问来。
天地处分,而诞鸿蒙清气,此不为污浊所染,不为邪祟所侵,是为各重世界中最为清正之物,若非有两大仙门即时出手设下九座金龙大钟镇压,又恰好有渡应山山脉环抱之势聚合灵脉,此处的鸿蒙清气,恐就如无数小世界般,诞出不久后便化散消去了。
故而突破第二道桎梏的关键,就在心之清,心之正。
修士入凝元时,要明道心而提莲心清气,然而此处的清正,却非是道心通明的真谛之说,而是无有邪祟侵染的干净澄明。
人怀七情六欲,生喜怒,有哀涕,此为情感欲求,最为平常不过。只是天下万事皆有度量,若过度,就会生邪祟,育心魔。
无贪,无嗔,无痴,方才是清正之心,得鸿蒙清气,而不使其染尘消弭。
英杰天骄,本质上只是常人,故而难无贪念,又多为天之骄子,所行顺遂,所以难抵逆境突来的嗔念,还因身载厚望,心怀傲气,对道果便自然而然地有了痴念。
佛修所忌的贪嗔痴三毒,常是心魔之源,天下修士,囊括英杰天骄在内,皆都如此。
赵莼起于微末之中,一路行到如此,皆是从逆境中来,遇难事种种都不退却,往往是知难而上,破浪而行,是以她心里,并无嗔念这一说。
而天下人孜孜以求的长生,亦不是赵莼心中所向,大道无极,她所求之物从一开始就没有尽头,又何来的痴念?
无痴则无贪,她所怀的一颗向道之心,清正无比,第二道桎梏,可破!
赵莼阖眼所念,在旁人眼中不过只过了数个呼吸而已,他等还在心跳如雷,就忽见驻足于第七座金龙大钟前的人影从风而动,两掌叠起前推,排山之势轰然爆出,携狂暴之罡风击在巨大的金钟上。
“嗡——”
第七座金钟大如小山,却在赵莼手下剧烈晃动起来,连着禁地都地动不已!
众人见九钟之下,开始有晶莹的小小游龙冒出,绕着晃动的大钟盘旋,不由震惊道:“第二道桎梏已过,灵脉已经开始有溢出之相了!”
此时,悬鼎香上,不过也才从香头燃下丝毫而已!
“比拟英杰天骄的修行天分,旷古绝今的剑道资质,还有这一颗清正纯净的道心。”不知何时,瑶光已站到了陈允谦身侧,其通身气息已非是流水静行,而是澎湃如浪潮一般,“陈长老,你之所为,让玉衡,让人族三州大地,看到了一颗新星啊。”
“非是晚辈所为,”陈允谦含笑摇头,“这是她自己得来的!”
两人言谈之际,赵莼业已延续先前雷霆之势,轰然撞响第八座金钟!
这一声钟鸣,已完全轰动整个渡应山山脉,穹顶荡开云层所显现的天圆之相,一路延伸到了千启城去!
而第九座堪比巍然山岳的金钟,也显在了赵莼面前。
第二道桎梏虽过,却并不意味着往后三座大钟就可随意施为,尾三钟一座大过一座,无不形如山岳,其中以第九座大钟尤甚,钟顶翘首的金龙,竟直直望向云霄中去。
如此大钟,光是屹立在此就够不少人望而却步,赵莼适才撞响了第八座大钟,却只使了五成力道,可见丹田中费尽气力成就的大日真元,在浑厚爆裂之力上,有多可怖!
“前路诸多阻碍都已通过,当不在这一步上驻足才是!”赵莼断然一喝,赤金色真元在头顶半空凝实为一巨拳,猛然击打在钟身之上,全数而出的大日真元何其雄浑,禁地中最为巨大的第九座金钟在这一击之下,猛烈摇动起来!
那是一声怎样的钟鸣?
直把四野震慑,万千修士伫立而不敢妄动,天际已万里无云,空余红日凌天,万物无所遁形!
整座渡应山山脉为之晃动,是由寰初尊者亲自出手,才将脉头重新镇下。
今日九钟齐鸣,天地大清,远在中州柱山上屹立的碑石之上,右侧最矮的碑石,一道金光显来,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