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云山四季如春,风景秀丽。
药室内的木塌上,彼时正坐着一个妖鬼。他裹着被子,头发披散在身后,怀中还抱着一个汤婆子。
他的唇色如今已恢复了红润,和在白雪山上的模样完全不一样,这不仅得益于他独绝的体质,更是少不了——
他看着桌前忙碌的身影,神情是乖软的,眼底是沉冷的。
云嫣的衣袖被挽起至小臂,露出瓷白的、仿佛一拧就断的手臂。
顺着手臂看,看见她纤细修长的指尖,看起来那般的柔软无害。但就是那只手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张就连他也毫无所察的符纸。
不过须臾转瞬间,他们就从一个边远寒冷之地,来到了这四季如春的深山之中。
这般能耐,可不是一个普通符师能做到的。
他见过符师千万,这般年纪如此成就的,唯她一人而已。今日的她不是符术最顶尖的那个,但假以时日符师界没人会是她的敌手。
他平生最厌恶符师,因为每一个符师都是冲着他这颗妖鬼心来的。
过往的经历就是最好的佐证。
传闻妖鬼心是此世间最为邪恶之物,只要不断让各种极端负面情绪沾染妖鬼的心脏,就可以将那颗妖鬼心打磨成世间至邪恶力量的容器。
将这样的妖鬼心封于利器之中,就可以打磨出所向披靡的妖兵。
有了此武器,那人就可以问鼎各界,成为那至高无上的存在。
但这妖鬼之躯,千百年来,也无外乎不过百数。
只因妖鬼两族天生相斥,大多数情况下连给对方一个好脸色都不可能,又怎么可能会在一起?
即使也那么些例外,也几乎不会有后代,这种违背两族天性的存在,是不会被这世俗所容许。
离渡是这世间,唯一一个从诞生起,一直平安活到三岁的存在。
三岁前,他是父母宠爱的孩子。
三岁后,他是被万人追打的妖鬼。
那场大火燃烧了整整一夜,他永远也忘不了那群符师狰狞的嘴脸,永远也忘不了父母相拥赴死的身影。
他发誓要为他们报仇,他做到了是没错,到头来确终究镜花水月一场。
一睁眼,他又回到了幼年被追杀之际,他仍旧没办法挽回什么。
仇怨与死气让他的眼里漫起清晰的红血丝,在他异色的双瞳里确实叫人胆寒。
只不过,这情绪在她抬头望向这边的时候,被他很好的掩饰在了眼底。
云嫣看着,就像是他因为委屈眼睛哭红了而已,大概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吧。
云嫣不知道这情绪是真是假,但她也不欲分辨。她端着汤药朝他走去。
汤药原本苦涩,但在她加了点东西以后,更多的是一种好闻的药香味。
离渡很好的扮演着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可怜人设,视线随着她的走动而移动。
他看着她将汤药放在榻边的小几上,看着她走到他面前倾身、伸手,像是变戏法般的,凭空让手中出现一个东西。
这东西用油纸包着,从外面也猜不到它是个什么东西。
“给你。”
云嫣示意他接过去。
离渡的脸上适时的露出些惊喜,他感动的道:“给我的?”
“是呀。”
“谢谢你,云嫣。”
面上满怀感动的接过,实际上心里一点也不好奇,甚至觉得有些麻烦,但眼下她还有用,所以他还是不能暴露人设。
他不觉得这个人只是单纯的对他好,毕竟善意什么的,从来就不属于他。
他只等她真实目的暴露,然后——
亲手碾碎。
打开油纸包,他看见的是两块糕点。
甜腻的东西他没有分毫兴趣,却还是表现的很喜欢的一样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飘入口腔的是茶叶的味道,不甜甚至还带着轻微的苦涩,却意外的戳中离渡的味蕾。
“好吃。”
“厨房那边还有,吃完自己拿。”
“好,”这句话说得是真心实意的。
云嫣不是多话之人,反倒是离渡话比较多,一直都是他在说着些什么,云嫣时不时的应和一声。
等到汤药温度可以入口之时,云嫣二话不说的让离渡喝了汤药。
看着他原本轻松的神色在喝完药之后的苦涩,云厌竟然感到了一丝恶趣味被弥补的满足。
“怎么这么苦。”
自然是因为她加的东西只是掩盖了苦味,并不是消除了苦味。
“二楼可以休息,明天我再过来看你。”
安排好离渡以后,云嫣离开,而离渡站着敞开的窗前,望着那道离去的人影,脸上哪有半分伪装出来的乖巧。
他眼中情绪晦暗,全然不像他表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