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清早,吉义怕被挽留,依然没有向牛大王告辞,连对楚春莺也不说一声,背上行囊,径自匆匆下山。
蔡夫人的约期,还剩三日。吉义一路风尘仆仆,大步流星赶往沂州府。
走了半日,因不认得路,吉义在一个岔路口买了一碗酒喝,问那卖酒的人:“州府该往哪里去?”
卖酒的小贩堆着笑脸,抬手一指:“往左边这条路去。大哥,前方三十里,尽是穷乡僻壤,人烟稀少,没处喝酒,你不妨再与小人买些酒去。”
吉义摇头道:“我刚一路喝来,现下喝不得了。”
小贩再劝道:“你不妨打了酒去。我这儿有现成的葫芦,一个十文钱。”
吉义心想:“葫芦一个,顶多三五文,你这里坐地起价。”却也无心讨价,摸出十文铜钱:“那么你快装来。”
小贩往葫芦里灌酒。吉义只顾思忖:“那位算命先生宋十银,告诉我:‘逢路宜往右’。可是去州府须得往左,往右哪能去到?难道叫我绕一大圈么?……不管他!大丈夫怎能老按算命的言语行事!我偏往左。”
想罢,吉义付了酒钱,提了酒葫芦,继续上路。
接着的一路上其实根本不是什么人烟稀少的穷乡僻壤,反而越走人烟越多,路上多得是酒旗招展。吉义自己有酒,提起葫芦来喝,里面装的却是酸馊的劣酒。
吉义知道上了当,一笑了之:“我穷时,难得买酒;如今阔了,就被人宰。也罢,阔总好过穷。”
继续走下去,几条官道陆续汇集,越走越宽阔,原来沂州近在眼前了。吉义再匆匆赶了一程,由于干劲十足,不觉疲倦。
酉时将过时,吉义来到了州城西门外。但这时太阳已经下山,城门已经关闭,不得进去,找家小店歇了一宿。
次日一大清早,吉义进城,只见里面果然繁华。街市熙熙攘攘,客商来来往往;有悠扬奏响的丝竹,有花枝招展的姑娘。不愧是大州州城。
吉义老早想要来州城看看,一直是儿时的梦想之一。如今来到了,却无心思到处去看,一心只想着怎样去找蔡夫人。不意中在酒楼里吃饭之时,听背后有人讲道:“知府大人近日便要发兵剿讨黑熊山贼寇,知府夫人亲自出家财招募壮士哩!”
吉义一听心中欢喜。“壮士”,可不是知府夫人那天夜里对自己的称呼么?
当下吉义侧耳再听。只听那些人之中,有一个讲道:“知府夫人令人在校场张榜,出了赏格。若有壮士能够擒得山大王,赏银三百两!而且还要提拔他做个都头,给他一所宅子安居,又给一个标致丫鬟做妾哩!”
众人哗然道:“哇!这可不是名利双收、官职美人全有?”“可不是么?造化之至!”“但听说那山大王十分凶悍,谁要擒他,可不容易!”
吉义听了更喜。官职、宅子、丫鬟,可不都是上次蔡夫人许给自己的么?如今定下一模一样的赏格,可不是明摆着要找自己么?
众人继续议论。一人道:“知府大人一个月前就说要剿除山贼,怎么近日才准备发兵?”一人笑道:“呵,你不知道!我表弟可是衙门里的,这其中有一番缘故。”众人皆道:“哦哦!你快说。”那人道:“嘿嘿。只因知府大人原本邀请讨虏将军、黑煞真人往本州盘桓一番,顺便剿除山贼。将军与真人都答应了。不料今年以来,反贼实在是多,他们一时来不得。”众人都点头道:“这难怪!”一人笑道:“呵呵!都是因为那妖言惑众!今年一开春,一下子就冒出了几十个新反贼呢!那些反贼名字也奇,甚么刘异人、侯异人、周异人、齐异人、公孙异人……”众人大笑。
吉义背着身子听着,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急着要去看悬榜招壮士之事,就不再听他们言语,付了饭钱,兴冲冲,往校场而去。
一路上心想:“蔡夫人悬赏擒拿牛大王。但我却不能干这事。我与牛大王称过兄、道过弟、认过朋友了,卖了他不义!”
又想:“……对了,蔡夫人应该是为了找我,以擒拿牛大王为名,公开悬赏,使我知道而已。”
想通这一层,吉义甚喜:“蔡夫人果然眷顾我。我得了这个机会,今后定要做个堂堂正正的好汉,上为官府效力,下为绿林周旋,匡扶正义,安治百姓,做番事业!”
又想:“匡一金那骗子说我前程无量,那自然是信口胡说;但我爹做了一辈子也只是县里都头,我却一出身就是州里都头,当真前程似锦!”
来到校场,一堆人正围着一张榜文观看议论。吉义挤上前去,定睛要看。
这时早有一个看守在旁的知府夫人心腹家丁,看到吉义,眼睛一亮,喝开周围人众,冲着吉义问道:“壮士,你敢莫姓吉?”
吉义吃了一惊。不仅吉义,围观的人都感诧异。来看榜的大大小小壮士可多,为何知府家的人偏偏找他?为何知道他姓吉?
吉义略一愣,心想这必是知府夫人教他认的,定下心来,点头应承:“我姓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