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贼对于宝鞍并无多大兴趣,只略看了几眼,扭头来与吉义说话。
吉义无法无视她,只好应话,她问什么就答什么。好在看她并不像是压寨夫人样子,牛大王又专注看宝,想必不会生气。
说着说着,吉义见她模样生得俏丽可爱,说话虽顽皮却也和蔼,就越发放开些胆,跟她畅谈起来。
女贼问了些吉义的事,知他家里单单母子两个相依为命、打猎为生、爱读书,点头道:“原来你能文会武呐。”
吉义忙谦逊道:“哪里,小的武艺马虎,文也不能科举,无非是略识些字儿,知些道理而已。”说到这里,叹道:“可是书上的道理,也不能尽信的。”
女贼笑道:“怎么不能尽信?”
吉义摇摇头:“小的儿时在县城上学,先生教书,书上有个故事,说一个孝子,家贫,严冬里母亲想要吃鱼而没钱买,想要钓鱼而河流结冰。他就卧在冰上,孝心感动了上天,于是坚冰顿时破开一个大洞,有大鱼跳出来,给他拿去孝敬母亲了。小的到后来也是家贫无以奉母,想起那故事,也去卧冰……结果根本没有冰破鱼出的好事,反而把自己冻僵了!要不是路人搭救,连命都没了呢!”
女贼听了,笑得花枝乱颤,指着吉义道:“你这傻瓜蛋,真个有趣!”
吉义听她叫自己“傻瓜蛋”,心想:“前夜里妖女说我蠢,今日里女贼又说我傻。我自觉自己既不笨又不傻,很聪明才是啊!这冤屈可没处诉去。”
女贼笑了一阵,收敛笑容道:“虽然书上故事是假,不过,你原来也是个孝子呐。”说着,语气里流露出一丝幽幽叹惋之意。
吉义抬头看去,只见她仰头望向天空,面容微露悲戚,也许是想起了某些往事。
女贼察觉吉义看自己,神色迅即转回欢乐,问道:“对了,还没问你呐,你叫甚么名字?”
吉义原本不愿跟山贼说自己真名,路上已想好了一个假名,但被她这么一问,直愣愣应道:“小的名叫吉义。”
女贼听了咯咯笑。吉义心想,自己的名字有那么好笑么?想要也问问她的名字,但不知是否适宜。尽管她神态动人,言语亲切,但毕竟是山贼呀!自己可要小心,万万不可大意。只要将她对付过去,平安无事得到寨主打赏下山,才是正经。
慧眼识宝的牛大王将宝鞍翻来覆去鉴赏了半天,呼唤吉义跟自己入寨领赏。
到了寨中,牛大王唤手下:“来人!给这小客人黄金五十两,打赏他献宝之功!”
黄金五十两!小猎户平生所未见过之巨资。吉义哪能料到会有如此重赏,身躯一震,一颗心差些儿蹦出了胸膛。这位寨主,委实豪放。
当下吉义正要拜谢,不料那女贼从旁笑道:“哥哥啊,你忒也小气!人家那么好的宝鞍,又是个孝子,你岂能不多赏他一些?”
牛大王哈哈笑道:“说的是,说的是!想俺老父母生前,俺吃了官司下狱,不能尽孝,悔之莫及!如今这小客人,既是个有孝心的孝子,俺这便赏他黄金一百两!”
吉义的身躯,不由得又震了一下。五十两金子已经喜出望外,没想到女贼轻轻一句话,又多了一倍。
当下吉义连连拜谢:“小的多谢大王!”领了赏金,不敢久留,便要离去。
“且慢!”女贼唤回吉义,将手一指,笑道:“你个小客人,好没道理!那多出来的五十两金子,不分我个抽成?就连道谢也不跟我说一声?”
吉义一愣,慌忙拜道:“女大王在上!小的不是不谢,只是委实……委实不知怎么称呼女大王。女大王若要抽成,哪怕抽个十成,小的也是心甘情愿。”
牛大王与女贼听了都乐。女贼笑道:“我们这儿只有一位大王,我哪里是甚么女大王了?我姓楚,名叫春莺,春天的春,莺鸟的莺,你叫我名字就好了。”
吉义道:“不敢当,姑娘在上,小的怎敢直呼姑娘大名?”
楚春莺道:“那就叫我姑娘也罢。你与我说着话却不时看牛哥,是怕他吃醋怪罪你么?你莫慌!我只是哥哥的干妹子,又不是压寨夫人,你慌甚么?”
吉义听这么说,又见牛大王笑得极欢,果然没有见怪之意,胆子便大了些,正眼向楚春莺看去,越发觉得她容貌标致,身材窈窕美妙。这样一个好女子,为何落草做了山贼?
楚春莺颇能察言观色,猜出吉义所想,笑道:“你敢是疑惑我为何在此?我告诉你吧!我家本来是卖艺的杂耍人,我本来是捡来的婴孩,无名无姓,养我的人家姓楚,给我安的名字叫做春莺。”
吉义听了,同情道:“原来你是无父无母之人。”
楚春莺摇头道:“我怎无父无母?养我的楚老夫妇,便是我的父母了。他们不曾亏待我。即便有些儿责打,那也是我顽皮得紧。我自认我这顽皮呀,若要天下排名,纵然不是头名状元,至少也可以中举的了!”
吉义听楚春莺自称顽皮状元,至少是个顽皮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