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肖出了门,室内一时间有些静默,齐王和薛婉婷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酝酿起一场无声的较量。齐王目光如漆,细细打量起跪着的薛婉婷。
下首的女子换了一件杏粉色齐腰襦裙,外披一件玉白色披风,修长白皙的脖子被披风领口上的白色狐狸毛紧紧裹着,一张本就巴掌大的小脸显得更小了,有心想要窥探女子的神情,却被如同两把小扇子的睫毛给遮挡得严严实实。
齐王再次端起茶盏,茶盖与茶身之间发出细微的声响,他只是来回撇着浮沫,却不饮。他现在的脑子有些乱,他很想相信女子是真的很幸运,幸运到在太子手下都将人跟丢时,一个没有丝毫内力又记忆全无的女子却能跟着舞姬顺藤摸瓜找到刺客的老巢,全身而退。
上方的视线压迫而又寒凉,薛婉婷看似面色如常,心中却早已泛起暗波。她知道齐王是在等她主动开口,两军对垒,很多时候不是谁先出兵谁就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不知过了多久,薛婉婷膝盖两处隐隐发痛,左右脚开始换着承重。
齐王“哐当”一声将茶盖盖上,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薛婉婷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齐王胸口憋着一股气,就是连他自己也没弄明白他为何会气结于心,可是看到下面跪着的女子的小动作,胸口憋着的气却又好似突然间便消散得一干二净了。
“胆子倒是挺大!”
淡漠的声音响起,可能是长时间没有说话,声音中夹杂着轻微的沙哑。齐王将茶盏搁在茶几上,再次淡淡开口:“倒是挺有能耐。”
他自说自话,话音轻飘飘的,可听在薛婉婷耳力,却似有如千金万金般压在了她的身上。齐王在怀疑她,要是今天不能让齐王彻底消除心中对她的猜忌,那么她之前所做的一切便都是白费,可反之,要是齐王今天相信了她,她将离齐王更进一步,一步步打开鸟笼,直到有一天能按着自己的意愿,飞向她想去的方向。
薛婉婷抿了抿唇,觉得是时候了,黑白分明的眸子慢慢透露出不易察觉的委屈,“王爷,我腿麻了。”
齐王只觉胸口一窒,接着心又跟着突突跳了两下。薛婉婷的声音软软的,拉长的眼尾让她整个人比平日里都平添了几分艳色。
齐王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眉头微不可查的轻轻皱了一下。他的喉头上下滚动了几番,平复着心中涌起的异样。这是美人计吗?这样想着,却还是开口:“起来回话。”
薛婉婷嘴角朝上勾起,却又很快隐去,撑着地面爬了起来。
见薛婉婷站了起来,齐王视线不由自主地朝薛婉婷的膝盖处看去,很快便又移开了视线。他垂下眼帘,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在轮椅的扶手之上。
薛婉婷不敢太快,只能慢慢地活动着双腿,她可没有说谎,她的双腿是真麻了。过了小会儿,待双腿上的刺麻感消失,这才直起了身子。
“王爷,我知道错了,让王爷为我担心的确是我不对,我在这里向您道歉。”
她的声音依旧软软的,虽说失忆后的女子的清冷减少,多了许多小女儿的娇俏,但素来多是淡淡,像是这般求饶的娇媚样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齐王轻敲着轮椅上的手指顿住,他和她的关系什么时候已经到达这种地步了?在他故意营造出来的威严下,女子竟然还能表现出如此模样,是笃定了他不会拿她怎样吗?他这辈子最恨的便是被人欺骗,被人欺骗,也就意味着会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只要一想到就连他的喜怒哀乐都是被人有意谋划的,他就觉得恶心!
齐王没有说话,但薛婉婷却明显感觉到室内的温度慢慢沉了下去。
她好似也有所察觉到室内的气氛有些凝滞,面上也慢慢冷沉了下来,再次跪下:“女婢薛婉,莽撞行事,还请王爷降罪。”
薛婉婷的声音亦如她的面容一样冷沉,眸中笑意消散,浑身上下涌起一股拒人于千里的冷漠:“先前奴婢行为逾越,也请王爷一并降罪。”
齐王目光落在了薛婉婷那双冷沉的眸子上,心不由得往下沉了几分,沉重得让他觉得好似有一瞬间喘不过气。
“为什么跟踪那名女子?”齐王语带压迫地问道。
薛婉婷目光闪过不解:“当时林大人对奴婢说太子被刺,他必须要上前帮忙,让奴婢躲起来不要乱跑。奴婢躲在一旁看着,那些刺杀太子的人分明就是同那太子身边的女子是一伙的,纠缠期间,那名女子趁着现场厮杀混乱不堪,自己偷偷地跑了。事关太子及王爷您,奴婢不得不跟上了那女子。”
事关太子和他么?齐王袖下转动着扳指,问道:“明明是太子身边的人,和本王又有什么关系?”
薛婉婷与齐王四目相对,她轻咬着下唇,默了片刻:“奴婢愚见,太子现在住在王爷您的府上,太子是皇上的儿子,南朝未来的皇上,太子要是在王爷您管辖的地境出事,皇上定会怪罪于王爷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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