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裂肺的咳嗽声打断了曹操的思绪,这一次戏志才伏在榻上,很久没能直起身,曹操为他抚背,让他缓了许久,才轻轻将他扶起。
先前他虽是坐在庭上饮酒,耳朵却一直留意曹操与种辑的谈话内容,因着种平同他私下谈论过的那一席话,他心中对种辑还算是有些顾念。
曹操赶紧起身去拿:“我都知晓,你莫要激动……”
董承梗着脖子:“天子妃嫔,不在我族!罪我一人,莫要株连。”
他早已做好了死在曹操府上的准备。
他抱着刚出生的婴儿久久站在黑暗中,从前他爱奢华,喜饮酒,恣意享乐,那枯坐的一夜中,他却求神佛,颂道藏,发誓从此不食肉,不沾酒,苛求已身,只为了给这个孩子求一个来生。
“悖逆?莫非此人是犯下了谋逆不轨的大罪?”
这是让自己辞官的意思。
然而那孩子轻而瘦小,青紫着面孔,他看不见婴儿胸膛的起伏,也感知不到怀中孩子的心跳。
曹操点点头,将手背在身后,原地走了几步,偏过头看着种辑:“董承悖逆一事太尉不知,那北军之乱……太尉也一无所知?这有些说不过去吧?”
是否有密诏他不得而知,若是没有也就算了,若是真有,岂不是给了曹操发作的机会?
“禁宫妇人,怯懦无知,安能说动将军?”
他当然不能否认,总不能将这事牵扯到刘协身上。
那夜之后,种辑遣散了家中的侍女仆役,选择亲手将这个孩子喂养长大,依旧给他取名为“平”,却并非是妻子所愿的“均平”,而且最朴素的“平安”之愿。
“失礼。”
“一个悖逆之贼罢了!”
种辑言尽,击掌而叹:“国法弗守,君威弗尊,今者何为,背义忘纲?政亡则国从,吾将作黍离之悲矣!”这话说得实在难听,段煨在一边听得心惊肉跳,生怕曹操暴怒,直接砍了种辑。
曹操眯着眼听,看不出脸上是什么情绪,他的嗓音依旧平稳,好像不曾被种辑的话牵动一丝心绪:“太尉清闲惯了,朝中事物繁杂,太尉还是回府好好修养吧。”
董承霍然抬头,双目通红。
曹操扶着戏志才,给他喂了几口水,又替他掖了掖被角,等待仆役将煎好的汤药送进来。
也许世间当真有神灵相应,黎明将至时,他亲眼见到怀中没有呼吸的婴儿动了动手指,接着是一声响亮的啼哭……
种辑心平气和:“辑只是脾气差了些,并非喜好械斗,司空好意相邀,辑却携剑而来,确实是辑无理在前。”
段煨最后并没有听信种平的鼓动去背刺曹操,在他看来,那成功率实在低到可笑。
曹操突然换了个话题:“若无依凭,怎敢矫诏?恐怕是其女在背后鼓动。”
“咳咳咳!!”
或许可以去寻一寻那华佗……
只是可惜,他是个倔性子。
种辑显得愈发疑惑,似乎真是想不明白。
“那太尉的意思是要置国法于不顾?”
曹操带着笑,觑了眼种辑神色,伸出食指点点了皇宫的方向:“如今甲士已入宫廷,太尉这话说的晚了些。”
种辑闭了闭眼,他一直清楚曹操的狠辣果决,想在对方眼下密谋闹出些乱子并不容易。
白色的剑光随着这声质问破开空气,剑身发出一阵嗡鸣,这样的距离足够置眼前人于死地,但曹操经过一次刺杀,早做了防备。
种辑重重叹了口气:“再如何也不该矫诏啊!若是为了天子,情非得已也罢了,怎么能借此谋害忠良呢?”
“志才!”
太过珍爱,反而不敢接近,不敢诉之言语,他对这个孩子,既亲昵,又疏离。
种辑面露犹疑之色,冲曹操拱了拱手后,方才慢慢踱步过去,弯下腰打量那人的面容:“……这不是国舅吗?!”
他捂着嘴,几乎是一边呕血一边咳嗽,抖着手去指案上的一卷书。
“国舅!何至于此啊!”
种辑眉头抽动,昔日霍光之妻毒杀恭哀皇后许平君尚要掩人耳目,如今白日之下,曹操敢命兵士强入宫廷,残杀怀有皇裔的妃嫔,此行此举与董卓之流何异?!
奸贼!
“我何曾悖逆天子!”
戏志才躺得不算安稳,没过一会儿就要支起身子,伏在榻上咳嗽,那咳嗽声很闷,似乎是喉咙中卡了很多痰,每咳一次,整个胸腔都在震动。
太多的回忆涌上心头,种辑坐在牢狱中的蒲草之上,从衣袖中取出一粒准备已久的丸药。
曹操笑声不停,似乎真是发自内心感到愉悦,笑了一会儿,曹操才缓缓收住面上的表情,虽说嘴角仍是上扬,眼中却无多少笑意。
曹操静坐在戏志才榻边,府医刚来看过诊,流着汗换了方子,欲言又止,找了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