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府上往来之人众多,每日收的拜帖不计其数,杨定为了今日登门一见,已提前连着数日投了拜帖。
曹操虽早知晓杨定将至,却依旧只穿了件大襟短褐,外面披了件粗麻袍子,头戴乌色幅巾,看着和个平民百姓一般无二。
杨定心下厌恶他这做作的派头,面上却是极小心恭敬:“杨定,杨整修,特来拜会司空。”
他在离曹操约莫四五尺之处站定,礼节和情绪挑不出一丝错处,他进来时便留意到堂前与帷幕两侧侍立的护卫。
杨定垂眸估摸着自己一击必杀的把握有几分,袖中的那一把短刃紧贴在皮肤上,已经被体温温暖,难以再感知到凉意。
桌案上摆了许多公文和书籍,曹操坐在案后,面上带笑:“整修前几日的拜帖,我都一一看过,孝灵皇帝改北军为五校,至今不曾有变,国舅何必非要重编八营呢?”
杨定上前一步:“京师戍卫虽有南北二军,但自武帝以来,南军名没,而北军名存。北军增至八营而存,正是因为宫室日增,唯有增设营校,方可拱卫天子。司空于许都仿旧都宫殿,盖宫室、筑殿宇,以迎天子,心常忠笃,无不在王室,国舅感念司空忠贞之心,却也不得不忧虑天子安危。”
曹操道:“洛阳宫室,壮丽非常,非一日之积,许都新创,何足比论?昔日灵帝在洛阳尚取五校,今可增乎?北军五校,乃官舍中廪,足以容受便罢,不须过差。今若增营,一不合制,二伤天子仁德之明,故不可为。”
杨定一听曹操又将刘协当做借口,心中恼恨,嘴上依旧顺着曹操的话往下辩驳:“先时不增营,乃天下晏然,天子无虞于京师也。今四海纷扰,奸宄四起,更宜加防卫于许都。”
他说着绕过桌案,来到曹操身前:“北军之事,国舅一心为天子,实无半点私心,司空执意不愿温和营……我有一策,或两全其美,独愿为司空一人所知。”
曹操并未屏退左右,只是侧浑身面对着他:“整修有何良策?”
杨定指尖早勾住那薄刃尾端,此时距曹操不过两掌之宽,正是行刺的好时机,登时双目圆睁,口中一句“曹贼受死”尚未说完,那薄刃已朝着曹操脖颈而来。
曹操当机立断,用尽全身力气将右手一直握着的竹简往杨定脸上一掷,头颈往后仰去,堪堪躲过这一击。
杨定却没那样的好运气,一双眼被砸了个正着,鲜血淋漓,他不顾眼前的一片猩红,从声音辨别曹操所在的方位,扑上去就要再刺。
曹操顾不得唤左右上前,趁着杨定双目难视产生的瞬间偏移,一脚便踹在对方胸口,伸手便从腰间去抽刀。
此时左右护卫也反应了过来,一拥而上,制住杨定四肢,试图将那薄刃从杨定掌心扣出。
杨定只是冷笑,死死攥着那薄刃,他知晓自己已无生路,一双流着鲜血的眼死死瞪着曹操,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真叫他从那几个护卫手下挣脱了一瞬,鼓着劲儿将那桌案踢向曹操,也不管能不能对曹操造成伤害,将那薄刃用了狠力掷出。
曹操脸色一变,那桌案恰巧挡在他与房柱之间,一时竟不好闪躲,又来不及拔刀,只得伸手去挡。
锋利的刀片转瞬即至,曹操只觉得左小臂处一阵剧痛袭来,随即便是火辣的麻木感,他回头一看,只见那薄刃已完全没入了房柱之中,只余尾端一点露出,尚有微颤。
堂前的护卫发觉变故,此时也纷纷涌了进来,屋内屋外被围的水泄不通。
曹操见杨定已被捆缚,挥手召来医者为自己处理手臂上的伤口,那临进手肘的地方被生生削去块皮肉,他却仍能面不改色,带着几分笑问:“整修高居四镇之位,不知是何人唆使你行此险事?”
杨定只是闭口不言。
屋外的护卫大多是听了戏志才的调遣而来,早已封锁好周遭,不叫一丝消息泄露。
曹操包扎好伤口,他倒不奇怪为何刀刃上无毒,毕竟这凶器做得轻巧,杨定又是贴身携带,若是有毒,恐怕还未伤到他,杨定自己便要先被毒死了。
他又问了几句,杨定似乎是笃定主意不开口,只拿一双血眼瞪视着他。
曹操心中生怒,便要唤左右将杨定拉去堂前拷问。
杨定却是突兀露出个带着轻蔑意味的冷笑,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可曹操已上过一次当,决计不再靠近。
杨定眼中划过一丝失望,被护卫拖下去时,猛地回头朝曹操吐了口血。
那血落在地上,染红了大片地砖,与鲜血血块混在一起的,还有半块暗红色的肉。
医者在曹操身旁,将地上那块肉看了分明——那正是半截被生生咬断的舌头。
“司,司空……”
医者整个人哆嗦着,不知该不该开口提醒。
曹操顺着这医者的眼神往下,亦是看到这半截舌头,知晓是不可能再从杨定口中得出指使者,为留见证,也不肯叫杨定就这样死了,指派了府中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