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斜月高挂。
长安春明门,尉迟循毓站在城楼阴影中,目光看向东方起伏的山脉中。
那里仿佛有一头巨兽在低伏。
“明日,天后就会抵达长安,你确定他今日就会来吗?”尉迟循毓侧身看向身后。
身穿黑色道袍的人影站在黑暗的阴影中,平静的开口道:“这一个月以来,他虽然奉命闭门自省,但暗中的动作从来没有停过,毕竟做了多年的禁卫将军,手下亲信还是很多的。”
李令问虽然成了禁卫将军,要对张虔勖的旧部下手,但他可以辱骂责罚,可若是真的随意杀人,恐怕武后第一個不会放过他。
所以,查账,变更巡逻,苛待,使用种种手段逼这些人出错,最后杖责开革。
杖责的时候重些,最好逼到他们很长时间动弹不得。
然后派人找麻烦,欺压,威逼,逼迫他们离开长安。
离开了长安,生死就无人在意了。
李令问终究是李客师的孙子,李靖的侄孙,还是要些脸面的。
除非一些人犯的错实在太大,杖责的时候,直接打死了,其他都放出了宫。
甚至有人因为为人谨慎,如今都还在宫里。
这样一来,张虔勖私底下有人手,上面也还有人在宫中,做事情还是有些方便的。
“这些人一个月以来,虽然低调,内外动作也极尽小心,但在知晓他处境的人眼里,一切都如同掌上观纹一样,没有任何隐秘。”道人站在阴影中,言语之中,带出了庞大的自信。
尉迟循毓下意识的点点头。
是啊,自从皇帝扶高宗皇帝的灵柩返回长安,已经过了一个月。
这一月以来,张虔勖的处境越发的艰难。
在宫中,李令问不停的在查问他的不法事,剥离他的亲信。
在宫外,从一开始只有三五御史的弹劾,到整个御史台群起弹劾,准备置他于死地。
御史台的背后,有方方面面的力量在介入,清流,世家,宗室,勋贵,皇帝,武后。
所有人都想要拿他来平息中宗皇帝之死的恐惧,但却没有一个人想过要救他。
“若是一般人,这种情况下,束手就戮,这样或许还能给子孙带来一些福荫,但,他。”道人轻轻冷笑,随即憎恨的说道:“他连中宗皇帝都杀,如何会甘心赴死。”
尉迟循毓点点头,随即一声叹息。
他也是和李显从小一起长大,他,李绚,秦明,还有李显,都是一起长大的。
或者说,皇室培养历来如此,清流,世家,宗室,勋贵的子弟,陪伴皇子一起长大。
将来局势若有变故,立刻就能有人顶上。
李弘,李贤,李显,李旦,都是如此。
尉迟循毓侧身看了黑暗中的道人一眼,这个找到他,说要给他一场富贵的玄邈道人,手里拿的,是李绚的令牌。
他是李绚的人,在李显死后七天之时,从成都府赶来,找到了他。
转眼之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里,朝野人心的怨气被逐渐的引导到了张虔勖的身上。
如今高宗皇帝归葬在即,武后也即将从洛阳赶来,那时,张虔勖的最终命运,就会被定格。
没有人想过会有意外,也不会有人觉得会有意外。
因为聪明人都看得出,将朝野人心的怨气引导到张虔勖身上的,从一开始就是武后。
尤其在尉迟循毓看来,只要他今日一动,试图在明日武后回京之际动手,那么他就死定了。
“明日,天后就要从长安赶回,入春明门,至皇宫。”稍微停顿,尉迟循毓说道:“按照规矩,朝中会提前对春明门进行审查,甚至会用禁军的人在中间形成一层隔壁,不让外人靠近,这种情况,他就算今夜成功,明日他禁的住查吗?”
“你是想问,他会不会选在其他地方?”玄邈道人平静的看了尉迟循毓一眼。
尉迟循毓轻轻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
“从洛阳回长安,一路上有无数士卒围绕天后,又有左卫大将军王孝杰负责戒备,他根本没机会。”稍微停顿,玄邈道人道:“机会唯有两处,一处是皇宫,一处是春明门,只有这两次地方空间有瞬间的狭小,可让他行博浪沙之事。”
“博浪沙?”尉迟循毓顿时就明白了过来,低声说道:“他要在春明门布设机关。”
玄邈道人点点头,这里有一处绝对隐秘的地方,那就是城门内城门顶上。
尉迟循毓立刻瞪大了眼睛,城门内顶上,很少有人会抬头去看。
若是有死士潜藏其上,或者设置机关,用铁椎砸落,都有不小的机会杀死武后。
或者更准确的讲,这里相比于皇宫要更加容易动手。
因为皇宫之内,每日来往的都是经过了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