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李思冲,看着眼前的诗作,缓缓的开口念道:“许且诗作:
春晴凭水轩,仙杏发南园。开蕊风初晓,浮香景欲暄。
光华临御陌,色相对空门。野雪遥添净,山烟近借繁。
地闲分鹿苑,景胜类桃源。况值新晴日,芳枝度彩鸳。”
春晴凭水轩,仙杏发南园。
许且之诗,开头一句话,便迅速的抓住他人眼球,让人惊讶不已。
许且之诗,写情写景,几乎将整个曲江亭,曲江园,还有整个曲江池都写活了。
即便是向来要求严格的李绚,也忍不住的点点头。
……
一只宣纸放在了李绚眼前,只一眼,李绚就眉头狂跳,这诗竟然是程行谋写出来的。
李敬玄接过之后,看了一眼,神色中同时露出了惊讶之色。
程行谋以前的诗作,虽然已经是相当不错,但和众人相比,却总觉有所不足,但今日这一篇诗作一入眼,就立刻令人惊叹不已。
李思冲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之下,终于缓缓开口:“程行谋诗作:
曲江岸北凭栏干,水面阴生日脚残。尘路行多绿袍故,风亭立久白须寒。
诗成暗著闲心记,山好遥偷病眼看。不被马前提省印,何人信道是郎官?”
在场众人,都是大唐精英,程行谋一首诗,便已经将今日之事,无声的隐喻进了诗作之中。
诗成暗著闲心记,山好遥偷病眼看。
暗,闲,偷,病,四个字,被讽刺的人,几乎已经有些抬不起头。
不被马前提省印,何人信道是郎官?
众人言说舞弊,但其实所有人都心知,所有这一切,都是冲着程行谋的这个状元而来的。
程行谋的这个状元,虽然有人不服,但也很多人钦佩。
但能够说稳胜程行谋的,在众人眼中,或许只有许且一人。
毕竟在会试之前,两个人虽然都有文名,但却并不出众。
在会试之前,真正风头最盛大,是李绚府上的贺知章。
贺知章才名绝世,再加上还有两位叔父就职弘文馆,一位表舅任官侍御史,他的祖父贺德仁,前隋时期,便是河东郡法曹,是隐太子李建成早年的班底,后来更是一度成为李建成的太子中舍人,太子洗马。
本来看起来前途一片光明,但就在突然之间,贺德仁病故,也因为,他避开了紧跟而来的玄武门之变。
但即便如何,贺知章的两个叔叔,多年来一直任职弘文馆学士,不得寸进。
不仅如此,就连贺知章这一次,也因隐太子事,而被迫自己放弃科举。
当然,虽然都说贺知章有状元之才,但那都是诗名,而科举从来不看诗名。
多少诗人才华绝世,但却屡次中科举而不得。
贺知章说是有状元之才,但他若真的会试殿试依次下来,恐怕连其三都进不去。
李绚也有些不明白,长安人,为何喜欢以诗名定人,就比如现在程行谋和许且。
许且的诗赋用词向来华丽,而想象又瑰丽无比,但三首诗罢,人们印象中最多的,还是程行谋的那首“曲江岸北凭栏干,水面阴生日脚残。”。
李绚抬头看向李敬玄,拱手提议道:“李公,不如将这三首诗送入宫中,曲江宴众生赋诗风流,文采斐然,也当敬献给陛下天后,恭祝我大唐新人辈出,人才连绵,有盛世之象。”
“南昌王此言大善。”李敬玄摸着下颚的长须,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便如此吧,思冲,你亲自将这三份诗作送至丹凤门下。”
“喏!”李思冲立刻拱手,然后抬头看向李绚。
李绚淡笑着微微点头,李思冲立刻松了口气,然后快步的朝着曲江亭外而去。
在座的众多进士,落第士子看到这一幕,神色无比复杂,南昌王大这一手,等于直接打掉了所有一切对程行谋状元的怀疑。
即便是许且,也是一阵神色复杂。
许且下意识的抬头,就看到李绚一脸肃然的看着他。
许且立刻心中一凛,整个人头顶如同有一盆冷水浇下,心中一个念头闪过:不好,今日被人当枪使了。
许且并不知道紫宸殿中发生之事,但后来有人鼓捣程行谋才不配位,不堪为状元之选,真正当选之人是他许且才对,许且虽然隐约察觉不对,但也并未制止,因为他的心中亦有万一之望。
但是现在,一切俱都清晰,程行谋才华并不在他之下,甚至隐隐还要在他之上。
许且尽管心中依旧有些不甘,但心中却已经被说服。
抛却妄念,他整个人顿时就清醒了过来。
此中之事,并非仅仅是他的状元之争,还有世家和寒门之争。
安陆许氏即便是不如吴郡许氏,但依旧出过几任高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