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的话音刚落下,四周就陷入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沉寂中。
意识到自己方才提到了什么,这名宫人全身的力气骤然被抽走,脸色煞白地瘫在地上。
常平的脸色也不好看,很快让人将这名失言的宫人拖下去,宫中最大的忌讳就是说错话。
尤其是对着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天子。
看着抖若筛糠的宫人们,他深吸一口气,原本挺直的脊背慢慢弯了下去,“陛下,康乐宫中的老嬷嬷将那本用血抄写的经书呈给了老夫人。”
用血抄写的经书啊,常平之前就同他禀报过,他都快忘了。
萧焱轻轻地笑了起来,语调说不出的怪异,“毕竟是外祖母的血亲,外祖母与他们见面也是寻常。朕向来都很期待褚家的人进宫呢,你说你们到底在害怕惶恐些什么?”
常平垂头不语,其实老夫人要见褚家的郎君娘子是能预见的,也可以说经过了陛下的默许,但前提是不要被陛下遇见。
常平明明知道褚家人受老夫人所召进宫一事,却没有禀报给萧焱便是这个缘故。然而他没有料到,褚家的人竟然敢从建章宫必经的这条宫道上经过,明着招陛下的眼。
究竟是老夫人忘了吩咐人低调,还是褚家人有意为之……
“他们要去康乐宫,走错了道,当立即驱逐。”
“不,不必。”萧焱的嘴角很缓慢地勾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下轿辇,迫不及待地要与他血缘上的表亲们见面了。
只是走了两步他才恍然想起来一件事,“不对,朕之前要去参观褚家的祠堂,被褚三郎拒绝了,在船上的时候又失手差点把箭射到他身上,他见过朕了,现在对朕的观感肯定不好。”
常平与周围的宫人们俱都不出声,只默默听着陛下似有懊恼的叹气声。
“真是太过不巧,褚三郎如果闹起来,朕出宫的事就瞒不住了,外祖母年纪渐大,朕不能再让她费心。”萧焱想到了前不久小可怜体谅她外祖父的话,左右权衡,犹豫再三,最终决定还是先让外祖母见褚家那些人一面。
毕竟,他也要体谅体谅外祖母。
那就稍微等上一会儿,等着他们和外祖母见上了一面之后,再忽然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与他的这些表亲们好好叙一番“亲情”。
既是血亲,当然要多见些血,才能知道到底亲不亲了。
萧焱打定主意后又一脸愉悦地坐回到了轿辇上,并且吩咐宫人都退下不准驱逐褚家人。
常平不知道陛下去而复返为了什么,不过他不会认错那双黑眸扫过去的眼神。
浓烈的、阴沉的、毫不掩饰的杀心。
陛下想要在这里要了褚家人的命,等到他们与褚家老夫人见过了一面过后。
让他们与褚家老夫人见一面,是陛下对老夫人这位外祖母的孝心。
虽然这孝心可能会成为老夫人之后半辈子永远都忘不了的噩梦。
………
没有宫人上前阻拦,一切都很安静,晒人的日光也慢慢歇息了,康乐宫的老嬷嬷领着褚家的郎君和娘子们也走的越来越近了。
萧焱漫不经心地倚靠在轿辇上,因为不想看到褚家人那张恶心的脸,也因为想要遏制住体内的杀意,他开始把玩起手腕上的香珠。
红色的珠子,散发着和少女身上很相似的香味。
很好闻,也很得他的喜欢。
不过很丑也是真的,他没有欺骗小可怜,至始至终不满意的就是这串珠子看起来太简单粗陋了,和小可怜送给林家人的礼物根本没法比。
那怎么行呢?给他的必须得是她所拥有最好的,萧焱冷着脸威胁她要了第一份礼物。
康乐宫中的老嬷嬷当真是老眼昏花了吧,看不到这里聚着宫人,也看不到显眼的轿辇,一意孤行地往这里走来。
萧焱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一道、两道、三道,好多道,他心中的烦躁很重,他们都要来找死关他什么事。
那老嬷嬷他在外祖母的身边见过,笑的一脸谄媚的褶子,难看的要死,要不也一起杀了吧?
他听到老嬷嬷掐着嗓子提醒褚家的一个小娘子走慢些不要摔倒的话,烦的不行,抬起手腕舔了下红色的香珠。
这老嬷嬷身上还总有一股烟火燎烧的腐朽味道,外祖母说是佛堂的香火气,可他只觉得是该死不死的臭烂味。
然后,他就听到了另外一道截然不同的声音,柔的似水,是他记忆中才能听到的悦耳。
“安嬷嬷,宫中路平开阔,心月不会摔倒的,您尽管放心。”
褚心月略落后兄长褚三郎半个步伐,和妹妹褚心双并排走在一起,温声感谢祖母身边安嬷嬷的好意。
今天的她因为要进宫,和褚心双两人都没有戴帷帽,不仅灵秀柔美的一张脸露了出来,精心涂抹过的妆容也显与日光之下。
世人皆说,人的一双眼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