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清王有些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久久都不曾言语,直到外面天色渐黑,屋子里点起了灯烛,在那微微摇曳的烛火之中,他才稍稍回过神来。
末了,有些苍白地笑了笑:“他说的对。”
但凡他真的想护着这个儿子,像是一个父亲的样子,为了他不惜与首阳长公主对上,首阳长公主便是想欺负他,也得掂量一下他这个做父亲的会不会发疯。
他所做的,不过是走一趟长公主府,与首阳长公主吵几句,最后被赶走,便当作自己是尽力了,做了一个父亲该做的,余下的,便理所应当地让他妥协。
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尽到责任,没有护着他。
他心中厌恶首阳长公主这样对待儿子,而他除了给这个儿子一口饭吃,似乎也没好到哪去。
平清王伸手摸了一把脸,心中算着眼下的路该怎么走。
若是没有人点出他的错也就罢了,他便当作是自己不知,可如今已经点出了,若是他不拿一些作为出来,为谢琅摆平这事,他这心里便过不去。
可又该如何时候呢?
平清王有些心烦意乱,这一夜都未得安宁。
次日便是大朝会,百官聚于太极殿前,与陛下商议国事,从今年冬雪说到了明年春耕,又从北疆北戎说到长安城治安,百官所议诸多。
“陛下,臣要参一人。”有御史出列,大殿之上顿时一静,边上的仙鹤香炉里冒出来的轻烟似乎都微微一荡。
百官之中,有人神色冷静,有人不屑嗤笑,有人闭目不语,也有心里有鬼的冷汗直冒,低下头来。
元景帝高坐帝位,居高临下地看着殿前的大臣,闻言只是平静地开口:“谁人?”
“禀陛下,臣要参临安侯府长宁县主。”御史目不斜视,面容冷峻,宛若一无情判官。
“先前长宁县主为金州百姓捐赠二十万两银子,用于筑造堤坝,此乃大善之举,也是百姓只大幸,臣亦然是万分敬佩。”
“陛下隆恩,赏赐金银珠宝诸多,又赐封她为县主,加以褒奖,也是大善。”
“只是如今,长公主将这二十万银子还了回去,长宁县主又收了银子,如此一来,怕是德不配位,先前所得的一切,皆是不该得,请陛下收回封赏,以保公正。”
御史此话一出,殿前更是一片安静。
元景帝问百官:“诸卿以为如何?”
元景帝此话一出,众人便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了一番,临安侯想出列说话,但转头见程谦对他使眼色,当下只能停下要站出去的脚步。
“禀陛下,臣以为,长宁县主德不配位,自是该收回封赏。”
“禀陛下,臣以为不该收回,长宁县主当初将这二十万两捐赠出来,是为了百姓谋福,天下人自是有目共睹,而且又不是长宁县主将这笔钱要回去的,是长公主非要还,此事与她何干?”
“正是,分明是已经捐赠出来的钱财,又重新送回去,这是什么道理”
众人还想议论,首阳长公主目光一扫,那些接触到她目光的人宛若鹌鹑似的,顿时都不敢言语了。
元景帝见此,垂了垂眼帘,问首阳长公主:“长公主为何将这笔钱送回去?”
“禀陛下。”首阳长公主一身武将戎装,金莲冠发,站在殿前,英武不凡,“臣以为,有些人故弄玄虚,不过是为了谋求名利,此风绝不可长,若是人人如此,那世人哪里还分得清这真善与假善。”
“呵,但凡愿意掏出二十万两银子的,那便是大善。”户部尚书对于首阳长公主此举委实不满,“长公主家底厚实,不知这百姓疾苦,这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户部尚书看来,便是首阳长公主不要程娇的钱,金州的事情她自己垫了二十万,也不该是自作主张将这笔钱还回去,应是交到户部手中,再行分配。
大盛朝疆土辽阔,同样的,要用钱的地方不少,守卫边疆,治理天下,哪一样是不需要钱的,二十万两银子虽然称不上多,但是也不少了。
要知晓这国库,一年入账也不过是四五百万两啊!
多了二十万两,能干的事情便不少了。
“臣有一言敢问长公主。”又有一御史站了出来,“敢问长公主,何以真善何以假善?”
“真善当是如何?假善又当是如何?”
“长公主又有何证据证明长宁县主是假善而非真善?”
首阳长公主被问住了,她眯了眯眼看向问她的人:“你是哪个御史?”
那人一礼:“臣御史台监察御史,秦善,让公主见笑了,臣之名正好有个善字,在此,也望长公主为臣解惑,何以为真善假善。”
首阳长公主冷笑一声:“真善,自然是真正的良善之人,为百姓谋福祉,为天下伸张正义,而假善,不过是以借以善良之名,行利己之事,说得冠冕堂皇,也不过是自私自利,本公主唾弃之,难不成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