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这是夫人给你准备的生辰礼。”翠云放下手里的礼盒,转身急匆匆的离去,仿佛身后有什么脏东西在追她。
她从小被大师断言天煞孤星,命太硬,而后沈父战死,沈家也从过去夜阑国第一家族的位置掉下来,她这克血亲的命格不就是旁人眼中污秽的存在?
只是平日里母亲向来对她避之不及,往年也从未为她准备过生辰,若非她是她的亲生女儿,怕她年幼死在家中丢了沈家的脸,怕旁人说堂堂沈家连一幼女都容不下,家中长辈估计连饭都不想施。然而,她身份占着这个位置,她的母亲还是要求她学成琴棋书画,不然,若是沈家小姐目不识丁,恐是会遭旁人笑话。
可今日这礼送的倒是反常,沈瑜走近一看,送来的竟是一件刺绣精美的华服。她拿起定睛一瞧,黑色的香云纱上绣着蓝色的风信子,衣裙上还伴着灵动的纹路,简单,大方。香云纱的料子平日里是轮不到她用上的,可如今母亲却拿它为她做了衣裙。沈瑜手里攥着那片风信子,眼底发红,心中竟一片苍凉。她呆坐片刻,突然拿起针线,在裙子上绣上了一片杉树花,这花不似风信子那般好看,但她看着绣好的花,心情逐渐平静。
次日一早,天刚朦上一层灰色的光亮,沈瑜从床上起身,罩上外衣,独自去水房打上了水回房梳洗。她双手捧起水净面,抬头望向镜子,镜中映出她白皙的肌肤,不施粉黛也难掩的绝色,美人垂眸,不觉掩住眼底的痛楚。沈瑜拿起帕子擦干脸上的水珠,坐在桌前为自己梳妆。不过半晌,镜中现出一位妆容素净的女子,她缓缓拿起艳丽的唇脂,轻轻抿唇,唇上覆上一抹正红。
沈瑜起身换上昨日母亲送来的华服,立于镜前,就这样静静望着镜中的自己,许久不曾言语。直到近午时,房门被翠云推开,“小姐,夫人唤你前去正厅用膳。”她是沈瑜母亲身边的丫鬟,面对沈瑜这位嫡出小姐却丝毫不带恭敬,语气间满是不屑,眼中还带着一丝悲悯的庆幸。
沈瑜默默转身,她早已习惯这府中众人的态度,故而面对翠云的不敬早已习惯,她在母亲那的地位甚至比不上一个亲近的丫鬟。她带着眼中的悲凉静静的看向翠云,直盯得翠云心底发毛才悠悠开口,“走吧。”
她步伐稍沉,缓缓步入正厅,步子停在厅中,面对着沈夫人,脸上神色不显,只是微微低头行礼,轻声喊道:“母亲。”
沈夫人看着她一步步走到跟前,脸上的神色轻松,不似往常,“来了就入坐吧。”言语间还透着一丝喜悦,但眼中流露的挣扎使得她走向餐桌前的步伐有些僵硬。沈瑜闻言,抬头望向自己的母亲,缓缓闭眼,在她的脑海中显现出了母亲的未来,不出一个月,母亲脸上挂上的微笑,没了往常的怨天尤人,但也看不到了自己的身影。
她能看到别人的未来,在这片以修炼者至尊的大陆上,她只是个普通人,更遑论她不得家中重视,谁也不知她有着这项天赋,她一直知道自己天赋过人,学习和家中姊妹比更惊人,别人 用上一个月才能学会的东西,她只需看一眼,便能映入脑海,片刻融会贯通。但她若是天赋尽显,怕是无法被家中姊妹所容,处境更加艰难。
可现在,她看到亲生母亲的未来里,没有她。不过瞬息之间,她睁开双眼,望着母亲,欲言又止,眼底通红地往餐桌走去,看着这一桌菜,她好似又明白了什么。抬起头看着沈夫人,躬身又行一礼,语气郑重,“母亲,今日是女儿生辰,女儿感谢您给了我这条生命,也愿您未来一生无忧。”
沈夫人浅笑一声,没有多说,只道一声:“坐吧。”抬手,替沈瑜打了一碗汤,若非沈瑜精神力惊人,怕是注意不到沈夫人的动作略微有些迟疑,但她还是将那碗汤放在了沈瑜面前。
沈瑜坐下后看着面前的汤,只说了一句:“母亲,这是我自父亲离世后同您用的第一顿饭,这也是您同我打的第一碗汤。”说完,也没顾上遵礼,直接端起碗,一口饮尽,同碗一同落下的还有她眼中的泪。
扑腾一声,沈瑜的身子带着凳子倒在地上,双目通红望着沈夫人,用尽最后的气力,只到了一句:“凭什么?”而后睁着双眼却再也听到沈夫人的答复。
沈瑜喝下毒汤之前便以猜到母亲大概的意图,可却不曾想到,母亲下的毒如此狠毒,毒发时间如此之快,她倒下后感受到一股剧痛自她灵魂深处传来,她挣扎之间看到了母亲对外宣布沈家大小姐病重后没多久不治身亡,而她不过一个月就悄悄改嫁,她还看到了母亲又生了个孩子,她会抱着孩子轻哄,会轻吻孩子的脸颊,面对孩子的神色也可以很温柔。
沈瑜见此缓缓落泪,她虽没有亲眼所见,但这些估计是她死后的未来,心下惘然,她慢慢卸下抗争的精神力,放任疼痛从她的灵魂中蔓延,忍受着痛楚陷入昏迷,此时,一声轻叹从远方传来。
突然,周围几声哭泣传来,沈瑜突然感觉到浑身疼痛,这份痛感如此真实,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她手指一动,耳旁传来更加真切的呼唤,她心下一动,缓缓睁开眼睛,轻声道:“这是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