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
巳午妖府的那一壶冷酒,大概确实喝完了。
少年只是负剑执伞,静静的站在分明繁盛热闹,却也好似无比仓皇清冷的街头。
这样一位侍中大人的慷慨陈词,又何尝不是让少年齿冷的利刃?
所以少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沉默的,紧紧的握着伞站在那里。
哪怕是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极为冷冽却也好似诚恳正确的选择。
如果是在去年三月,十五岁的少年或许会泪流满面的想着,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但是现在少年不会了,他只是在漫长的沉默之后,很是诚恳的说道:“那么,侍中大人,您请死吧,去点燃自己,去让世人看看我身上的风雪与罪恶,去以您的忠诚与热血,来彰显我的冷漠与疏离。”
水在瓶回过了头来,静静的看着少年,而后平静的说道:“自然如此。”
白衣青伞飘然而去。
今夜是一个叛乱的故事。
过程或许有些复杂。
但是对于世人而言,是简单的——白衣青伞的门下侍中水在瓶,祸乱人间,意欲趁陛下负伤之时,取而代之。
这是千百年后史书里,极为短暂地一笔。
在那些槐都吹过的被世人听见的所有风声之中的故事里。
这是极为合理,极为水到渠成的故事。
......
人间大概从未想过,在槐都之中,那样一处宫城之外,会有这样一日。
诸多境界奇高的剑修负剑而立,落于那些悬街楼阁之巅。
而无数妖族,却向着他们的妖帝陛下露出了獠牙——这大概是世人永远也不会想到的一幕。
一位人间的妖族陛下,却将要被妖族之人反叛。
那些仓皇的人们,至此终于在那些故事里,想起了某场大雨之后便沉寂下来的巳午妖府。
所以侍中大人真的反了吗?
人们尚且犹疑着。
当某个名叫阕予的妖府大妖出现在人间街头的时候,世人都是沉默了下来。
虽然他们依旧没有看见那样一位白衣侍中,只是或许故事也不会有太多的偏差了。
自天工司带来了大羿之弓的阕予很是沉默的站在街檐下,他没有回头去看妖府。
事实上,对于这样一个大妖,有太多的事情,其实是并没有必要的。
他不是非死不可之人。
在槐都的那些风雨里,非死不可的,大概只有中书门下二省的长官。
但在那样一条暮色悬街的故事之后,这个妖府大妖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当一切走到了高处,自然只有坠落下去。
这是水在瓶与阕予说过的话。
只是这个大妖却也无比诚恳的想着。
侍中大人,您还没有走到最高处不是吗?
如果总是要死的,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这片浩大的槐都,便在这样一个极其不可思议的故事里,迎来了那场人间至今为止最大的变故。
兵部仅存的右侍郎在得知了这样一场变故之后,已经极为迅速的开始调集槐都附近的京畿之地的戍卫之兵。
只是他们从未想过,巳午妖府真的会在今夜骤然谋反。
那位算不上年轻的右侍郎很是愤怒的质问过兵部之人,问他们天狱究竟在做什么。
然而得到的回答却是天狱正在看戏。
这让这位仓促掌管兵部的大人产生了一种极为荒谬的猜测。
难道今日天狱也要反?
只是他们又凭什么反?
那位陛下不是黄粱陪帝,他是一千年来真正的人间共主,亦是当今人间站在修行界顶端的天下三剑。
巳午妖府又凭什么反?
这位右侍郎匆匆赶到了宫城之外,看着那些人间剑修与遍地妖族,觉得自己像是第一天认识这片人间一样。
那么陛下呢?
兵部右侍郎站在高层悬街之上,向着那处槐林如海的皇宫看去。
人间夜色繁华,而宫中却并无什么灯火,一切宫殿与宫道,尽皆沉寂如水。
右侍郎什么都未曾看见。
那位妖帝陛下,不知道现在在何处。
那片偌大的皇宫之中,便是一些宫中侍卫都未曾出现。
右侍郎心中有些难以安定,至此也不得不痛斥着自家老上司李成河的迂腐,但凡当初这位兵部尚书选择直接调兵入槐都,将巳午妖府直接按下去,人间又何至于走到这样一步?
他至此却也只能一面期待着那些京畿戍卫之甲可以早一些进入槐都,一面却也在安慰着自己,至少那位侍中大人还未出现在宫城之外,也便意味着一切仍有转机。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