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风雨静静的看着这个流云剑修,后者眉头紧锁,却也好像明白了白风雨的意思。
当今人间三观之人,都是白风雨的弟子。
便是卜算子,那些乾坤卦术,都是来自于这样一个老道人。
白风雨又如何看不出这样一个剑修,并非大风历一千零二年之人?
所以老道人的意思很明显。
或许人间将来会有许多纷乱的故事发生。
这使得你迫切的想要来寻找一些答案。
只是程露。
“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白风雨的轻描淡写的说着,重新转回了头去,看着覆盖着大雪的人间。
程露沉默的站在那里,而后轻声说道:“前辈喝酒吗?”
白风雨立于风雪里,挑了挑眉,远眺着剑宗园林,淡淡说道:“如果你可以带一些酒来的话,确实可以喝,只是喝了你的酒,并不代表同意了你的请求。”
程露倒是轻声笑了笑,转身向着墓山下走去,说道:“晚辈明白,只是想请前辈喝点酒,表示一下贸然打扰的歉意而已。”
这个流云剑修渐渐消失在了墓山风雪里。
白风雨一直看了许久的南衣城,而后安静的在一山雪色里坐了下来。
去买酒的流云剑修过了很久,才终于从墓山小道上,穿过无数覆雪的青色墓碑走了回来。
白风雨听着身后那种缓慢的踏雪的声音,大约也是有些疑惑。
“你去了很久。”
程露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而后停在了白风雨身旁。
“因为我还买了一些别的东西。”
白风雨长久的坐在那里,而后缓缓转过头去。
顶着一身雪色的程露便站在那里,怀里抱着一坛酒——白风雨的目光在那坛酒上匆匆瞥过,落在了程露的手中。
老道人的瞳眸清楚可见的收缩了一下。
程露看见老道人的这种反应,倒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将手里的那坛酒,放在了白风雨身前,同时亦是将手里的那东西递了过去——那是一枝糖葫芦。
老道人并没有接过去,只是抬起头,眯着眼,看着那个很是恭敬的很是诚恳的给自己递着糖葫芦的年轻剑修。
二人便这样在墓山之巅僵持了很久。
只是当白风雨在漫长的沉寂之后,伸出手去,打算接过那个糖葫芦的时候,程露却是将手缩了回去,在老道人身旁站直了身子,如同先前的老道人一样,看向那处风雪里的剑宗园林。
“在来之前,其实我便问过丛刃前辈——倘若白前辈不愿意与我说一些东西,那该怎么办?”
程露低头看着手中的那一枝糖葫芦,轻声笑了笑,说道:“丛刃前辈想了想,告诉我,他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您正在南衣城,从鞋底摸出一文钱,买了一枝糖葫芦很是小口的吃着。”
“前辈也知道,流云剑宗没有别的,在人间两千多年的大道史中,向来并不突出,唯一的优点,便在于历史久远。”
“比函谷观还要久远。”
程露轻声说着。
“流云剑宗比不上人间剑宗,比不上磨剑崖,在历史潮涌里,或许连曾经的青天道,而已比不上,只是一个这样的剑宗,本身就是一种历史。”
程露的轻柔的声音到此为止,而后变成了一种很是冷静的语调。
“所以我们大概也会知道的多一些。”
“前辈当年开始修行的原因,便是因为家贫无以为继,于是您的父亲便将你送往了道门,只是谁也没有想到,那样一个自穷困潦倒里走出来的孩童,会成为那一个百年里,最为耀眼的存在。”
白风雨沉默了下来,或许也是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家父亲从怀里摸出了最后一文钱,给自己买了一枝糖葫芦,而后从此二人再也没有相见过。
程露当然不会愚蠢到将所有的东西都说出来。
有些事情,自然说一半,留一半是最好的。
“您也曾热忱的致力于如何让人间变得更好。”程露轻声说着,却是蓦然想起了神女瑶姬的那一番话。“一如您的某个徒孙所说的那样,从泥泞里走出来的人,会更加的清楚他们想要什么。”
“成仙或许确实是很好的选择。”
“只是那样一条路,是未经证实的,一切未卜的,而前辈形色匆匆,迫不及待的想要将一切带入其中。”
“于是有人打碎了您的希望,泯灭了您的热忱.....”
人间自是有遗恨,此事无关风与月。
白风雨长久的坐在风雪山头,远眺着人间,眸中却是有着许多浑浊的东西,像是某些活水不复的大湖,一日日的沉积着尘埃落叶,于是变得混沌,变得痛恨。
这个老道人伸手拿起了身旁的酒坛子,送到唇边喝了一大口,而后轻声说道:“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