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建民满眼不舍的望着安檀,话音亦是动容无比:“有你这么个优秀的女儿,是爸爸这辈子最骄傲的事,别看你都考上医学院这么多年了,但我那些老伙计还是听我说一次就羡慕我一次。”
安建民一直把安檀当成是自己的骄傲,他不失怀念的说:“爸爸也知道自己虚荣,但就是忍不住走到哪儿吹到哪儿,谁让我家檀儿就是这么厉害呢。”
安檀想挤出一抹笑容让他放心,可嘴角才刚往上一勾,眼眶就湿了,好不容易才忍住。
安建民知道她的心思,缓声道:“……其实爸爸早就没什么遗憾了,我最后这几天过得很开心,真要说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也是怕你只顾着照顾妈妈和妹妹,忘了自己也是需要照顾的小女孩。”
“爸,我都快三十岁了,早就长大了……”安檀好不容易才说完了这些话,下一秒便彻底破防,泣不成声的伏在他身前哭了起来。
安建民的力气所剩无几,但他还是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像她还很小的时候一样说:“别说只是三十了,就算你有一天七老八十了,在爸爸眼里也还是小女孩。”
“好了,别哭了,檀儿,你是医生,应该最明白生老病死的规律才对,每个人都会有这样一天,我能毫无遗憾的走就已经很幸福了,只是我离开之后,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
他说了没几句,喉头就开始一阵阵的发紧,要不是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恐怕也要忍不住哭了。
重症监护室的门在安檀的哭声中被从外面推开了。
容宴西站在门边看过他们父女俩一眼后,带着藏不住的沉痛让开了位置,好让安馨能够推着轮椅上的桂凤枝进来。
桂凤枝只晕了极其短暂的一小会儿,便在对丈夫的记挂中醒了过来,虽然接下来听到的便是噩耗,让她只能由小女儿推着拉到丈夫病床前。
桂凤枝整个人都崩溃了:“你个混蛋,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安建民见到妻子同白天判若两人的憔悴模样,愧疚道:“对不起啊凤枝,我知道夫妻间不该有秘密,但我真得怕看到你以泪洗面的样子,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老安,我不是怪你,但是为什么,为什么……”
安建民伸出手,握住桂凤枝的,柔声道:“……早知道你跟我结婚后会过这么多年苦日子的话,或许我当初就不该追求你,说不定你和孩子们会过得比现在幸福,不过现在说这些太晚了,我能做到的只有让你晚一点难过,以后要好好的。”
“你不许胡说!”桂凤枝哭得不能自已,视线都变得模糊了,但却还是握住了他移过来想要碰一碰自己面庞的手。
“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不是先紧着我和孩子们?自己鞋子穿到开胶了都舍不得买新的,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我应该多关注你一点的,就不会到现在才发现了……”
安建民握着妻子和大女儿的手,目光落在了小女儿身上。
安馨知道爸爸有话要跟自己说,竭力忍住了抽泣:“爸,您放心,之前说的话我全都记着呢,我一定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听妈妈和姐姐的话,不让您再为我操心……”
“恩,我家馨儿长大了。”安建民到底还是湿了眼角,他示意小女儿伸手过来,然后把安馨和安檀的手叠在一起说,“以后你们姐妹两个要互相扶持,彼此照顾,做妹妹的不能再胡闹了,要帮姐姐照顾好妈妈,当姐姐的也不要总是逞强……”
病床前的母女三人在他变得断断续续的话音里哭成了泪人。
容宴西默默的站在旁边,没有再重申他的承诺,只是用陪伴证明了自己。
安建民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满是悲伤的说:“小容。”
容宴西上前了一步,“安叔叔。”
“以后这个家就辛、辛苦你多照顾了。”
“是,您放心,我记住了。”
得到容宴西肯定的答复后,安建民终于是落下了泪,他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接下来说出口的话也开始变得混沌。
“不能再留了,我得走了,有人来接我了……”
安檀听安建民开始说胡话,知道他是真得已经撑不住了,连忙想要再看他最后一眼,口中喃喃道:“爸……”
据说人在濒死时,最后消失的五感会是听觉,她想安建民能够安心的走。
“这来的怎么是个小女孩啊,家里人的心也太大了,竟然让她一个人出来……”安建民目视着前方的虚空,语气真的就像是病房中真得跑进来一个小女孩似的。
“穿着这么漂亮的小裙子可不能弄脏了,你家里人呢?”
“噢,我就是你家里人啊,你是来接姥爷的,好,姥爷这就跟你一块去……”
安檀和容宴西顺着安建民的目光看了过去,明明眼前什么都没有,可他们却都觉得他应该是真得看到了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