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中时,内心的杀意依旧未消。直到太阳西沉,残阳如血,树林中已经透不到一丝光亮,草棚不远处,才来了两道人影。一个中年妇人,带着一个妙龄少女。妇人长的算得上是个大美人,可以想像她年轻时有多惊艳。少女却长的很普通,容长的脸,脸颊上有不少麻点,小眼睛蒜头鼻,是一个让男人看一眼之后,不会看第二眼的普通女子。只是她的身段气质,跟长相很不相符,若蒙着脸让人遐想,十个有九个都会觉得,那面纱下面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那妇人先进了草棚,少女站在棚外等着。少女面朝草棚,背对着树林。夕阳下的背影,好像一幅画,更像是梦中的场景。树林中的马贼,不断有人发出信号,问莫修谨是否现在就杀过去。不知为何,理智告诉莫修谨,应该现在杀过去,确定施姑姑只带了一个女子同行,没有援手。但他就是无法下命令,他的心狂跳不止,好像随时会犯疯病一样。他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背,让自己平静下来,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直到他看到那个披着黑披风的少女,转过身来,不时朝草棚看一眼,明明很担忧,可那张脸却面无表情。而在草棚里的施姑姑没有回应时,她不由自主,捏住衣袖的一角,轻轻地摩擦着布料。‘轰’的一声,莫修谨的脑子里炸起了一道惊雷。这个女子,跟阿沅姐真像啊!除了脸不像,不论是背影,还是小动作,跟阿沅姐一模一样!并且,她那张脸,好僵硬,好假。马贼再次来问,要不要行动莫修谨艰难地吐出一句话:“行动取消!”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莫修谨也不想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施姑姑再找机会杀就是,他一定要确认这个女子的身份!面对暴怒的马贼,他痛快地付了约定好的金子:“行动取消,但赏金不变。”马贼瞬间由怒转喜,接过金子,直言下次有差事还找他们,随即离开。莫修谨一直以来的冷静、沉着在这一刻,全部化为乌有。他甚至等不及试探一下这个女子的真面目,等不及听吴有仁说一下见面的过程。他生怕这一次错过,下一次这个女子和施姑姑就消失了。所以,他直接从树林中走了出来。他赌那万分之一的几率。他好像身陷地狱的游魂,终于看到一丝人间照进来的光,这一刻,他什么都不顾,只想确定一下。这个女子,是不是阿沅姐夕阳最后一缕光消失在山岚背面,月亮还未有身影,在这一天的黑与白的交集之时。命运多舛的两人,在命运的牵引之下,终于见面了。看到从树林中无声走出来的瘦高男子,这个长相普通的女子先是一惊,本能地要拔出腰间短剑。突然,她的手停住,且颤抖了起来。她的脸依旧面无表情,那双小小的眼睛里,却透着无比思念无比欢喜的光。泪水瞬间流出,滑过那张像面具一样的脸。她的嘴唇轻颤着,从喉咙深入,唤出心中唤过千百遍的名字:“小盼。”这一声轻唤,所有的疑虑消失,莫修谨由一个世人畏惧的疯子,变成光州那个阳光的少年。一个离乡多年的游子,在异国他乡,以一种称得上是奇迹性的偶遇。遇到自己最思念最牵挂的人,那一刻,思念由无形化为有形。莫修谨几乎是用冲的速度,跑到了阿沅的身前。他未语泪先流,哭泣无声,可心快要爆炸了,血液沸腾,脑子里一遍遍地响起惊雷之音。他用尽全身力量,才得以在阿沅姐身前停下,颤抖着伸出那双枯瘦的手。他不敢触碰,害怕这是一场梦,跟无数个深夜的梦一样,只要他一伸手,眼前的人就消失了。哪怕是顶着陌生人的脸,可看着那双流泪的眸子,听着那声熟悉的‘小盼’,莫修谨看到的就是阿沅姐的脸。头一次,阿沅比他更勇敢。她猛地伸手,抱住了眼前男子的腰。头靠在他的怀里,一遍遍地喊着:“小盼,小盼……”莫修谨终于确定,这不是梦,是真的,阿沅姐真的就在他眼前。他猛地抬手,紧紧地抱住了阿沅。两个相拥着、哭泣着,随即瘫坐在地上,依旧抱得紧紧的。草棚里正在绞尽脑汁,敷衍施姑姑的吴有仁。和同样想方设法,从吴有仁口中探听陆云舟的施姑姑。都被这外面的动静惊住,同时戒备地看向对方,然后飞速冲出草棚。然后就看到匪夷所思的一幕。施姑姑还好,只看到小徒弟跟一陌生男子紧紧相拥,哭得不能自己,便知是怎么回事。可对吴有仁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他自认经历够多,什么奇怪的事没见过。可这么怪异的事还真是第一次见,莫修谨这个疯子,竟然会哭还是抱着一个女人哭!这不亚于,之前发疯咬死无数人的猛虎,突然像一只小猫一样,趴在一个姑娘的腿上,任她怎么抚摸玩弄,都乖巧地听命。不,猛虎变成猫,野狼变成家犬,都比不上莫疯子变成现在这个哭包。吴有仁悄悄看一眼施姑姑,悄悄松了口气,变成哭包也好,变成人肉包子也好。只要自己不用死在施姑姑手里就行了。当月亮升起,月光在河面洒出粼粼波光,那两人终于哭累了,哭完了。吴有仁正想上前问问是怎么回事,却被施姑姑揪着衣领子扯到树林里,直接冷声道:“呆在这里,敢出来,毒死你!”这个警告比什么都管用,吴有仁死死抱着树,表示自己绝不会离开这个树。白师父心下好笑,施姑姑的名号吓唬人是真好用。待她出去找小徒弟,却见小徒弟已经在河边洗了脸,露出自己那张绝美的脸蛋。拉着那个瘦竹竿一样的男子,说着话。两人好像一百年没见过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