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子这就去备马车。”
“婢子去拿药。”
沉香和栀言待金嬷嬷的话落,一扭头不见了人影。
将几个嬷嬷丫鬟心思看得透彻,霍凝脚步一软坐在地上轻轻咳了两声。
原是胸腔有些憋闷,还当真让他咳出一口血来。
“哎呦少卿,真是可怜见的伤得这般重?不成,属下背您找大夫去…...”
看着伍恩身上也被人劈开几道的血口子,硬撑着弯腰蹲下要背人走,金嬷嬷暗自摇头,心中不忍。
别一会两个人再摔死路上了。
“马车就要备好,少卿再等片刻。”
“不必麻烦。”
霍凝眉头微微皱着,撑着门槛起了又倒,伍恩见他忽然地弱不禁风起来,埋头嫌弃地瘪了瘪嘴。
“药来了。”
沉香急急地跑来,把药粉给了金嬷嬷。
从金嬷嬷手中接过止血的药粉,霍凝将瓶中的褐色粉末倒在手臂上,又胡乱地往后背一撒。那伤口极深极长,整瓶的药粉倒完,很快又被还在渗出的血液冲散。
几个丫鬟看得有些不适,皆是侧脸避开了视线。
霍凝见明芙秀眉紧蹙,满目无奈的模样不由挑眉淡笑。
原来这人非是看上去那般清清冷冷,只是这世道于女子而言太过艰难,每行一步需得慎之又慎。
霍凝强撑着站起来,辨了辨方向。
侯府万万是回不得,城郊倒是有套私置的宅子,他虽是官身,做的实则是刀口舔血的事,那是他怕自己哪日有个好歹,留给姨娘的藏身立命之所。
明芙打量一眼霍凝,垂下视线,霍凝因不愿与广进伯府结亲令蒋家下狱的事她印象深刻,短短一瞬她便明了他心中顾虑。
大宅门里女子的智慧手段还有把握时机的敏锐,其实都不比朝堂上的男子少。
那位侯夫人身为一家主母,若真怀恨在心,眼下这个关头,想做什么有的是机会。
“扶霍少卿去厢房。”
明芙对欲再劝的金嬷嬷摇了摇头。
晕沉的脑袋里正辨着大理寺的方向,霍凝面色苍白如雪。
寒风冷月下,那股摇摇欲坠的破碎之感,不自觉地叫人心生怜惜。
金嬷嬷瞧见这副模样,心下松动,稍稍侧身让开了路。
霍凝闻见峰回路转,不由回视凝望了明芙一眼,明芙轻轻颔首,唇角微微一笑。
“哎,下手也是真狠,骨头都快翻出来了。这药不成,得先请个大夫缝上才行……”
“不用麻烦,方才那药粉甚是好用,再给一些便好。”
沉香又托着一盘瓶瓶罐罐送进厢房。
两个婆子端着盛着热水的铜盆进屋,明芙站在厢房门口,知她在婆子们定没法清理伤口,便道:“少卿暂且在府中安心休养,明芙便不打扰了。”
那句安心,霍凝便知她已明白自己心中顾虑,只是留着情面没将话挑明。
明正卿出了名的不羁世事的浑不吝,教养出来的女儿却如此聪慧敏锐,举止有度,言行中透着大家风范。
湿帕擦过伤口,如被蚁群咬噬,火辣辣地疼痛,霍凝趴在榻上双手紧紧抓着绣枕,面上却泛起淡淡讽刺笑意。
忠宁伯府放着这么好的一门亲事不要,偏抬举一个曹家,也怪道会落个如今家破人亡的下场。
目光扫过窗外已如墨点的人影,霍凝面上笑意渐渐柔和。
明芙走至一半,侧身看向回澜院,见院中灯还大亮着,垂眸想了片刻,转身朝那方去。
黎氏素是个心大的,在兰家时见到伍恩与人搏命厮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刀一条人命,被吓得魂飞魄散,眼下一杯压惊茶喝完,魂魄也回来大半。
“芙儿……”
黎氏双腿一盘,裹在被子里,一见到明芙又想起刚才万良拿刀架她脖子上的画面,下巴又簌簌抖动起来。
“我听闻你方才留了那两人在府里?”
明芙闻言皱眉,心中微有不悦,“之前提醒我风月斋有异的便是他们,今日舅母亦是蒙他二人所救。”
“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你没瞧见,那几个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我亲眼瞧着那胥役将两根手指穿进人的眼眶子搅啊搅,一边搅还一边狂笑,活似个变态,真是阿弥陀佛……”
黎氏一面学着伍恩的动作,一面念着佛偈。
“母亲……”
闻璟见明芙眸光淡淡,连忙打断了黎氏的话,“既是生死拼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又何关手段毒不毒辣,何况若不是他们拼命,母亲又焉能保下性命?”
“我自然知道他们救了我命,只是这两人毕竟杀人不眨眼,万一引狼入室,我也是为芙儿担心……”
明芙抿着唇,面上生了三分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