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她之前对伯府大爷养在外头那位的手段,就知是个不让自己受委屈的主,那谢氏把这样的人逼到绝路上,也合该她命里有这一劫。”
人死百债消,金嬷嬷原本看韩母百般不顺眼,可忽闻韩母死讯,心里头除了悲凉,也生不出别的情绪来。
明芙垂眸,片刻后,她喃喃道:“宋氏如今人在哪里?”
“尚在伯府,听说是险被谢家带去的人给打死,宋家大爷赶过去了才给护下,老奴想着宋氏前些天来过,便留了个心眼,叫两个婆子过去打听消息。”
一想到婆子的回话,金嬷嬷面色变寒,“那宋家果真也非善类,一家子属狗的,逮谁咬谁,伯府里那些人倒也罢了,竟七拐八绕地也攀咬到了姑娘头上。”
明芙轻道:“若宋氏当真寻了短见,宋家兴许还有理由攀扯一二,可宋氏现在是杀了人,到底是谁叫她受了委屈不言而喻。还有他宋家拒自己女儿于门外在前,就是硬泼脏水也泼不到我头上。”
“姑娘莫不当回事,要知人言可畏。尤其是姑娘家,活一世图个什么?不就是图个清名贤名,咱们怎能因这种事被人污了名声?”
“明日,不,等下回去我就找几个嘴巴子利落的出去散一散消息,好叫人知道知道他们宋家做了什么,到底是谁把他宋家女儿逼疯的!”
金嬷嬷的担忧也并非多余,明芙微微点头应下。
被韩府的事一搅,方才在脑中思量的事也被打断。
明芙有些烦闷地杵着下巴,皱眉理着思绪。
有那位霍少卿好言提醒,风月斋黎氏恐沾不得,她回去必得提醒,黎氏若听便也罢了,若是与兰家还有纠缠,这门亲必是得断了。
且今日另有一事,很是出乎她的意料。
闻家搬来已有大半个月,除了黎氏偶尔走动,闻家兄妹极少与她来往。
尤其是表兄闻璟,除了来的那日见过一次之后,二人再未碰过面,是以她对这位表兄并无什么印象。
可方才在乔大儒那里看到闻璟文章,行卷沈博绝丽,蔚为大观。
观其文便可见其心中磅礴之志,将来必是可造之材。
她闻乔大儒意思,心中应是满意闻璟这个学生的。
只可惜黎氏太过心急,四处托关系走动,反倒惹了乔大儒不喜,对闻家品性存了疑虑,所以才会对她问起闻璟人品。
以前黎氏向她提起闻璟去乔家学堂的事,她只当是黎氏的一厢情愿,所以并未搭理。
现在他知乔大儒亦满意闻璟这个学生,双方都有意,且都问到了她头上,她再推脱不理倒不美了。
只是她对闻璟并不熟悉,一时也无法拿准态度。
明芙想的烦闷,半撩了一角轿帘透气,心中正盘算着闻璟的事,就见望月楼上,有一人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那人站在窗台后的阴影里,看不清身形容貌,苍茫暮色打在他的身前,明明暗暗的光影中,透出一双极为阴鸷的漆黑眸子。
明芙与他对视了一瞬,手不觉抓紧。
那道目光太过灼热,当中含着的野性与锐利让人难以忽视,明芙颦眉抬头。
还未看清那人相貌,却有一匹快马从眼前一闪而过,马背上的人影熟悉却又陌生,仿若前世之人。
待到马背上的人回头,她才恍觉那竟是韩时。
韩时勒住缰绳,猩红双眼看着明芙定定顿了一瞬,他嘴唇张张合合,终是未说什么。
用力一扬鞭,打马回了忠宁伯府。
韩母的尸身正被人担着抬出屋外,她身上盖着白布,堪堪遮住了因痛苦而变狰狞了的面容。
谢姨母和瑜嬷嬷跟在一旁,哭得险些晕死过去。
“母亲……”
韩时喉头一哽,双腿直直跪地,眼眶红得似滴出血来,竟是不能相信他早上出府时还活生生的人,眨眼时间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躯体。
韩母的尸身在惜居院里安放了大半日,韩永望欲要对外发丧,谢家来人却是说什么都不肯,定要宋氏先赔命再举丧。
宋律一言不发,却是叫人死死守住落霞院的人,不许里面的人出来,更不许外面的人进去。
屋中三人都是各怀心思,互不相让,是以僵持了半日仍是理不出个结果。
“夫人……夫人……”
瑜嬷嬷声音早已哭哑,粗粝地从喉咙里挤出几道哭音。
韩永望听着心烦,连连哀叹几声,“别哭了!”
谢适面如寒霜,沉郁问道:“伯爷这是什么意思?”
“事已至此,哭又有什么用,我与谢氏夫妻一场,现在最要紧的,应当是尽早发丧,为她留住几分体面。”
韩永望紧紧握拳,“她是你的嫡姐,你也不想她死后还不得安生,你要还肯替你嫡姐着想一二,就先让我们伯府举丧,等谢氏入土为安,其余的事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