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小路,巨辇平稳飞驰。
谢灵毓净了手,用丝帕一根一根细细擦拭着指尖。
“主上。”墨荀轻轻敲响轿沿,“北胡那边又传信来了。”
谢灵毓指尖微顿,淡淡扫过已经被收拾干净的红案,“告诉拓跋云峥,本君近来事忙,抽不出空搭理他,让他以后别来烦本君。”
帘外的人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
待墨荀退下,谢灵毓扔了丝帕,抬手撩开垂帘看了看天色,这个时候那祸坨子应该已经赶到桃源了吧?
当初计划了北胡这条线,这才把顾婉婉和顾执留在了桃源,他原想提醒顾妙音留意顾执,但又怕这祸害反应过来迁怒他,便也由她去了。
谢灵毓一直知道顾妙音在盘算什么?她有前世记忆,在她的认知里正因为有他谢灵毓作恶,胡人才攻破了大晋国门。但殊不知,北胡乱晋才是天道宿命,即便没有他,大晋的国门依旧保不住。
他目睹过太多次山河破碎,早已麻木不堪,于他而言,大晋百姓与路边一棵野草并无区别,付之一炬终将成灰。
没若有他谢灵毓,北胡铁蹄会与大晋对峙十年,这十年苛捐杂税民不聊生,流民千里易子而食。
前世,他嫌十年太久,索性自己做了刽子手,反正世道要乱不如他来乱,他乱还能乱得彻底些,虽手段残暴了些,也不过区区半载。
天道要他为天下臣,他偏要做人间魔,治世是不可能的,乱世倒也勉为其难。
谢灵毓神色倦倦,垂眸看着泛红的指尖,忽然觉得头疼,昨日不过压着她亵玩了片刻,她倒好直接骑上他的头,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这般死倔的性子,要是知道她费劲心力拦下他,却还是拦不住北胡铁蹄,也不知会气成什么样?
黄金香炉青烟袅袅,谢灵毓缓缓闭眼,指尖搭着窗柩轻弹。
这一世若他不插手北胡,天道又会选谁做楔子了?
*
桃源境。
银光撒霜,骨鞭如蛇。
眼看脚踝被锁,顾婉婉脸色苍白,阴冷的水眸终于有了一丝颤动。
顾妙音要废了她的腿??不行!若此生都不良于行她还怎么跟顾妙音斗?
“阿嫣救我!”电光石火之间,顾婉婉凄厉望向谢凤嫣。
她是主家娘子,崔承业又对她爱而不得,只要她开口崔承业定会出手。
谢凤嫣微怔,被顾婉婉刺来的眼神吓得浑身一激灵,她还从未见过顾婉婉这个女人如此失态。但如今两人算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若此时拦不下顾妙音,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放肆!”谢凤嫣权衡之下做出了选择,一副主家娘子的气派,“顾妙音,你这般胡作非为可有把我谢家放在眼里?我劝你还是及早收手,今日之事若传到阿毓耳朵里,他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顾妙音指尖一顿,偏头看向谢凤嫣,“阿毓?你说谢灵毓?”
谢凤嫣眸光顿沉,“大胆!我谢氏家主名讳岂是你能唤的?”
顾妙音眼睑轻压,眼底闪过杀意,骨鞭化剑一剑刺穿了顾婉婉那只完好的脚踝。
“啊!!!”
骨裂的痛感让顾婉婉当即失神,双腿失力直直跪下。
顾妙音抽出长剑,略有惋惜道,“你谢氏家主不敢来,他若在此,我连他一块削。”
顾婉婉的惨状让谢凤嫣心底一寒,顾妙音眸光投来那一霎那,她差点没稳住跌坐在地上。
顾妙音转头,冲着顾婉婉笑了笑,这笑让顾婉婉浑身颤栗,头皮发麻。
她一边往后爬一边恶狠狠盯着顾妙音,“你想做什么?”
被刺穿的脚踝一直在流血,鲜血拖行了一地。
顾妙音用剑抬起顾婉婉的下巴,盯着她的脸上下打量。
上一世,她以为得到了这天下最有力的庇护,但就算被司马昱盛荣的那十年,顾婉婉也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跪呈在她面前。
历年宫宴,顾家都以顾婉婉身份卑贱为由从不让她入宫,美其名曰是怕冲撞了帝王宠姬,如今想来,那才是顾家真正的偏爱,不入宫便不用向她行礼,不用接受她的百般刁难。
彼时的顾婉婉定是已经看过了更广阔的天空,她万事谋定,以天下为局,根本不屑与她这只笼中鸟斡旋。
就如同现在,她手握利剑,万敌不惧,顾婉婉的恨意对她而言根本无足轻重,因为她剑刃一挥,阴谋阳谋皆要消散。
心念一破,灵台内的金虫又有了反应,下腹吐丝扎入肉身。
顾妙音眉头微蹙,极乐蛊为何又有了反应?此时的灵台隐隐发热,似有引爆的灼烧感。
难不成又要反噬了?
“住手!孽障!”
恰是这时,堂前传来一声怒气攻心的急喝!
但见顾秉庸披着一件灰色大氅由众人搀扶匆匆步入院中,待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