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妙音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再没听见深巷里有声音传来,才慢慢转过身往回走。
没等她走两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木毂与石板的摩擦声。顾妙音眸光微沉,侧身向身后看去。
但见一驾不起眼的马车正停在离她三丈之外的暗影中,驾马之人停好马车便嗖得一声窜上了屋顶。
“一别多日,恩公安好?”
布帘轻撩,一红衣少女从轿中款款走出。绡纱半透,花钿描金,端是一副勾人心魄的月下妖姬。
少女手里拿着一只通体玉质的骨节鞭,容貌虽媚眼睛却格外净透。
“听闻西蜀城来了位容貌倾城的红衣仙子,自她之后,天下胭脂黯然失色。妾身身为西蜀美人之首对此谬言自是不服,今日特意穿了这千金难求的鲛纱裙,倒不知能抵娘子几分颜色?”
顾妙音早在看见沈愿之那刻眼中便有了笑意,“你这般盛装怕不是想掏空我的钱袋子?”
入西蜀,你可以不知城中郡守是谁?但一定不会没听过花楼魁娘子沈愿之的大名。虽是名伶,但沈愿之的地位非同一般,自她之后西蜀满城花楼只有一位魁首娘子,千座花楼都得供着这个摇钱树,平日里要见她一面比登天还难。
沈愿之抿嘴笑了笑,飒爽跳下马车,上前将骨鞭双手奉上,“幸不辱命,物归原主。”
顾妙音看着她手中完好无缺的骨鞭,双手接过。老伙计回到手里的那一刻,她感觉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你怎么知道我需要它?”
原本她还打算今晚去一趟遮月楼,没想到沈愿之竟先她一步出现在深巷,还知她所知送来了她的骨鞭。
沈愿之神情坦荡,“你在城外闹出这么大动静,西蜀的上流层都闹开了。这些贵族最是小肚鸡肠,你若要与他们相争,手里没把趁手的武器怎么行?”
顾妙音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真懂我。”
沈愿之抬头指了指不远处的擎天巨物,“西蜀权贵盘根错杂,但他们效忠的都是三公崔氏。此处是崔家封地,你在城外公然羞辱了崔家人,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你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拿着这块手令来遮月楼找我,西蜀之事我虽不敢一一俱应,但护你周全并非难事。”
顾妙音看着沈愿之递来的手令,一时觉得有些新奇。从来都是她给别人仙山玉令,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给她递牌子。
真是新鲜啊。
她接过手令,好奇打量沈愿之,“我得罪的是广灵,崔氏两家,你帮我就不怕连累你自己吗?”
沈愿之摆摆手,转身向跳上马车,“我沈愿之只知有恩当偿有仇必报,只行眼前事,莫问前程归。再说,广灵甄氏我哪还用得罪?要得罪干净了。至于崔家,疽虫之流,我又何惧?”
说罢她嘴角扬笑,“记得遮月楼之约,我说过的,要请你看这世间最美的舞,喝这世间最烈的酒。”
话落,红纱隐入帘后,马车晃晃驶出深巷。
也是,都是敢去刺杀狗皇帝的奇女子,哪还会怕两个作妖世族?
顾妙音甩了甩手里的骨鞭,脚步轻快向小院走去。才过转角,便看见深巷一角亮起了烛光。
季怀瑜手里拿着一只竹节灯笼,立在院外静静看着她。
顾妙音愣了愣,不觉加快了脚步奔跑上前。
这条小巷又长又黑,但从出现亮光后,回家路变得温暖而有人情。
原来有人为你点一盏灯,真的可以驱散阴霾。
“长夜漫漫,小郎君在等谁啊?”
季怀瑜眼眸温柔,“在等你。”
鸿楼书阁,但凡来青山书院求学的世家子弟大多下榻于此。
彼时天字院中,甄瑶的惨叫声声声凄厉,让屏风外的甄斐如坐针毡。
从入西蜀,甄家已经换过三个大夫了,眼下这个是唯一一个有把握能取出断刃之人。只是这过程极为血腥,须得切开肉骨,从骨缝里取钉。
甄瑶哪能受这种苦,已经活活疼晕了几回了。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甄瑶的尖叫声变成了有气无力的哀鸣。侍女们不断捧着热水进入,又不断换出大盆血水。
甄斐看着心痛不已,不觉对顾妙音的恨又多了几分。
这时,大夫从里屋走了出来,身后的药童端着木质托盘,里面正是两截寒刃。
“阿兄……”
甄斐连忙跑上榻前,轻声安抚甄瑶,“莫怕,都取出来了。阿兄一定会治好你的腿。”
甄瑶一把揪住甄斐的衣襟,脸色满是怨恨,“阿兄,你一定要替我报仇。我今日之痛,定要那贱人百倍千倍偿还。”
甄斐眼底顿时涌上一层暗色,“此事阿兄自有斟酌,你先好好休息。”
甄瑶不甘心,原想再说什么屋外忽然传来侍女来报。
“郎君,咱们院外来了一群城防军,说是说有贵人要召见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