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永明干笑了几声:“怎么个意思?你今天脾气可真够大的,是不是跟老婆们怄气了?”
“你说什么?”罗亚安双眉逐渐拧紧:“魏登初,你在本官面前一向放肆,究竟是谁给的胆子?!”
“我...”魏永明心头猛的一震,呆若木鸡般僵在了当场。
不妙。身旁这个山东巡抚...难道不是罗亚安?
对,不是他!虽然嗓音没有明显变化,但罗亚安平时说的是济南味儿普通话,而眼前这人则是一口掺杂了山东河北口音的京片子,只要仔细辨别就不难区分。
莫非他才是正牌的崇恩?那...罗亚安呢?被崇恩的人格压制了?还是穿越回去了?
魏永明瞬间浑身冷汗淋漓,脑子里一团乱麻,陷入到此生从未有过的慌乱处境之中。
“讲啊!”崇恩语速平缓,但声调和神态隐隐透出瘆人的威严,与罗亚安平日的装腔作势截然不同:“本官问你话呢,如何不答?”
“大人容禀,”魏永明努力定了定神,规规矩矩的起身垂手站立:“小人...小人在大人面前不敢放肆。”
“不敢?适才你的言行还不够放肆么?”崇恩慢悠悠的翘起二郎腿:“你这刁民非但向来猖狂无礼,甚至还常跟本官称兄道弟,我说的没错吧?”
“大人自然是不会错的。”魏永明小心翼翼的笑笑:“还请您明鉴,小人一介草民,平日连这院署都无法踏足,又怎有机会与您高攀?若要问是谁给了小人胆子,那也是大人您亲口给的呀。”
崇恩皱着眉头未置可否,眼中不经意间露出些许迷茫。
魏永明瞄瞄他的脸色,又试探着说道:“草民在您面前的确不拘小节,可那全是仗了大人您的厚爱啊!您先前常常召唤小人来此说话,还曾多次大驾莅临寒舍。如此一来,小人不免有些得意忘形,还请大人恕罪。”
“本官只依稀记得曾数度与你相谈甚欢,却想不起来究竟说了些什么。”崇恩手扶额头喃喃自语:“我还到过你家中?所为何事?”
“大人忘了?”魏永明微微松了口气,给出一个让对方最容易接受的理由:“您当初常到寒舍与东洲先生研讨书法、饮酒对弈,近两年公务不忙时偶尔也去歇息片刻。”
崇恩大惑不解:“你是说子贞兄?他不是住在泺源书院么?去你家干什么?”
“何老先生初到济南时居于院署之内,后来您说小人家宅幽静宽敞,就请他过去暂住了一段日子。这些事情...大人都不记得了么?”
“经你这么一说,似乎又想起了少许。”崇恩痴痴环视一圈屋内,惊疑不定道:“自从前几日偶感微恙,我脑子里就像被塞进了一团浆糊,许多记忆杂乱无章、断断续续,仿佛近些年一直处在半梦半醒之间。”
“大人...”魏永明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颤声笑道:“可您毕竟没忘记登初。”
“是啊。与你有关的事情初时还能记得大差不差,不料一两日内便如退潮般忘掉了八九成。如今...”崇恩欲言又止,停顿良久才说:“如今虽能认得你是西城营的魏登初,却想不起咱们是如何相识的。”
魏永明立刻回忆起了宫二哥被穿越后的记忆流失,不禁微感悲凉:“小人还记得清清楚楚,愿一五一十为大人讲述明白。”
“...好,你说吧。”
“咸丰四年春天,大人率军击溃发匪,收复临清。当日小人在城中被胜保麾下军卒砍伤,幸亏您及时赶到相救,登初才侥幸逃过一死。”
“是你?”崇恩微微一怔:“这事儿我倒还有印象,当时...好像是一个银号伙计受了重伤。”
“没错!登初当时是在银号做事。后来您又亲自做主,让东家将女儿许配给我。小人...小人能有今日,全仰仗巡抚大人您的关爱呐!”
魏永明说着说着,两行热泪情难自已的滚滚而下。虽说多少有一点逢场作戏的成分,却也是由衷感念罗亚安这些年来不遗余力的帮扶,同时对眼前的猝然变故倍觉伤怀。
“是这样吗...?”崇恩盯着他愣愣出神:“后来那些事情,本官全都想不起来了。”
“不论大人是否能想起,登初必当铭记大人的恩情!”
崇恩脸上短暂现出慈祥的笑容,随即缓缓摇了摇头:“既然你讲出了那些情由,以往的无礼放肆之处,本官就不再追究了。”
“谢大人宽恕!”魏永明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和泪水,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却听崇恩又说:“你我官民有别,不宜任意来往。即日起,咱二人先前种种一笔勾销,你今后不得再有逾矩之举,明白么?”
“是,小人牢记在心。”魏永明心中一寒,倒退两步躬身一揖:“小人这就告退了。”
“等等。”崇恩抬手一指:“你这无法无天的脑袋怎么回事?也是本官准许的么?”
“呃...嗯。”魏永明吭哧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