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暗于僻落的旧教楼里,本是没有心跳的荒草之原。但今日不同,它们的老友回来了,带着他的朋友。
……
我向来是讨厌上学的,原因就不多说——没人会喜欢上学吧?
但还是不得不上。
在开学的这两星期以来,我过得很平静,并不会有二十年前的那种水花在我身边炸开。
这也是多亏了呆货这道防护墙。如今的她成了一个老师,每天下课就来辅导我数学,甚至放学后半小时也不放过,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别的学生来接触我。
但,很累,光学习就很累。
有时在想,要不直接请长假,直接拖到义务教育结束——会影响到女儿的。到时候她说爸爸狡猾什么的,自己请长假不上学却要她上……
所以就不了,上个厕所跑路吧。
是的,我受不了了。昨天虽然拒绝了子轩同学,但被他这么提醒,确实累。
我是那种一意识到自己的路还有那么长就会瞬间失去干劲的家伙,让我脑袋空空随便走走倒是可以走完。
“老师,我去上个厕所。”我微微仰头,却没有看向老呆货的眼睛,而是胸前的纽扣,不敢看她眼睛罢了。
绝对不是不可抗力。
“嗯,去吧。”老呆货也放下笔和另一只顺着我头发的手。很大,要是我敢看她的脸,我应该会跟大家描写一下她的神情吧。
起身,走出教室,然后,跑!
铃声在后面铛铛地追着,脚步声也哒哒的,最后交融在一起,于一眼望到头的走廊里孤零零地回荡。
按着脑海里二十年前的记忆,终于跑出了教学楼。
这教学真的是二十年来内饰都不带变过的……稍不注意就会分辨不出这是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后。
悄然回首望着这老旧却又充满熟悉气味的教学楼,像是一座大山压在我面前,明明只有六层,却被无限夕阳拉长。
一种说不出的酸涩感在气管周围游荡。
反正逃课都逃课了,也不急着回家。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只知道,当我跑出来的瞬间,好像时间逆转了。
要是回去还能见到以前的呆货吗?
心悬着,悬在一片毫无波纹如同镜面的水面上。
脚不听使唤地往回走去,慢慢的,像是在参观博物馆似的。
饮水机前,当年呆货咖啡撒到墙上的污渍还在。
跟呆货一起画大厅板报时不小心染上的蓝粉色颜料黯淡了不少。
楼梯角的学校航模不见了,以前放学后最喜欢跟呆货来这里玩……
“啪”的一声。我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我从来不是个会对周遭事物关注的人,所以我很讨厌环境描写。
对了。
上了楼梯拐角就是校史展厅,二十年前才建起来的,记得那时候还在上课就被派去拍照片。啊,有了,那藏在角落且落了一层厚厚的灰的照片,一张大家都在装模作样下象棋的照片,有呆货的侧颜……酸涩感下沉到胃里,收缩,锥痛,想吐。
我怕了,真的怕了,头也不回,又跑出了教学楼。然后撞见了守候已久的校长——柳君。
校长像是一座雕像似的,拉破夕阳的幕布,留下好长好长一道黑影,我看不清她的表情,背光。但我能感知到她在笑,边笑边向我移来。
“转校生,在学校里迷路了吗?”到了我的跟前,自以为地散发着温柔的气息,想伸手揉我的头发,却被我拍下。
造孽,有呆货一个就够我去天台蹦迪的了,又来一个。
“哟,还是傲娇。”对于校长的惊叹和瞎扣帽子,我并没有回应——明明傲娇的是她。
“校长,你好,让一让,我要逃学。”
像是惊讶于我的耿直和敢当着校长的面提逃学,她先是愣了一会,然后尴尬地笑了一下。
“好,去吧,可不要跟别人说是校长放你出来的哦,出去的路知道吧?”
都二十年了……
“老校舍后面第三棵树。”她当上校长没把那里填上吗?
听了我的答复,她也只是轻轻一笑,没有过多的表情。真的好像把钉子钉在脸上,固定住肌肉,就这么一直假笑着——明明以前一直都是一副臭脸。
“对啦,这是你爸爸告诉你的吗?”很祥和的声音。
“嗯。”
“你爸爸有说什么吗?比如说在学校的趣事,还有……逃学的事情。”
“没有。”
“这样啊……去吧,快去,不然等一下被门卫大爷发现了。”
这么老是遇到老女人啊……
我刚想要跑开,却又被这老女人抓住手腕,有一说一,我挺烦她的。正想要问她你干嘛时,她却蹲下来,用两只手把我的手包住,仰视着,夕阳光打在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