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季夏,可谓暑气侵帘袭清梦,蝉鸣透纱扰碧窗。
“娘娘可要出去走走?常在殿中待着养胎是要紧,可若总不动,是不利于生产的。”紫书服侍柳明悟喝下安胎药,劝说道。
“我确实听说过这个。我父兄给我讲过许多边关趣事,那的规矩没有京中多,孕期的妇人也没那么些讲究。甚至有怀着身子还在街上卖货的,但生出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健康。”
柳明悟拿起一枚蜜饯荔枝含在口中,压去苦涩。
“是啊,就是这个道理呢。”
“正巧现在日头散了点,咱们去太液池边走走吧。”
成日在殿中待着,柳明悟也不舒服,左右皇后出行有随侍的宫女带着胡床跟扇子,不会由她中了暑气。
太液池旁边就是碧荷园,园中建有亭台水榭,外面围着一圈养在湖中的荷花,正是娇蕊倚翠叶,粼影洒朱槛。
无论前世还是重生后,柳明悟都鲜少往这漫步。
在东宫时,日日谨小慎微、不敢放肆;封皇后了,天天操持宫务、心力交瘁。纵然再有千般景色,也是没法欣赏的。
“这的鱼倒是养得肥。”柳明悟坐在栏杆边,观着池中鱼儿,抛下许多烦闷,“凝星,你让随行的宫人们去小阁里避暑吧,我暂且用不着那些东西。”
“是。”
柳明悟用手撑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打起扇子,自觉凉爽许多。
这时,她却瞥见池中映出了个挺拔修长的身影。
竟然是裴靖。
“裴校尉。”
她放下团扇、微微皱眉,并让紫书跟瑜花去盯着有没有其余宫人经过。
“皇后娘娘。”裴靖拱手行礼。
“裴校尉今日不当差吗,怎么在这?”柳明悟状若寻常,平静地问。
重活一世,她不希望裴靖再和她扯上关系。
前世时,柳家败落、她即将被废,裴靖以军功为担保,证明柳氏清白。于是宇文济自然容不下裴靖,将其贬到岭南,任其客死他乡。
“臣刚拜见过姑母,顺路。”裴靖一见她,有些手足无措,干巴巴地回到。
裴靖的姑母是先帝昭仪,生有个小皇子,在宫中颐养天年。
“原来如此。裴校尉是外臣,不方便在内宫多待,还是早些离去吧。”柳明悟挪回目光,疏离淡然。
但裴靖却没动半步。
“皇后娘娘,您身子可好些了?”他素来沉默寡言,磨了半晌才憋出这么句话。
“都好。”柳明悟不为所动。
裴靖点点头,拱了下手准备告退,可他又突然停住、小声道:“您知道吗,常山王世子要回京了。”
听到此人,柳明悟执扇子的手一顿,后又恢复如常。
“裴校尉何必告诉本宫这些?”
“臣以为您听见后,能开心些。”裴靖的面上划过苦涩,又默默咽下。
柳明悟召来紫书,扶着她的手站起身:“常山王世子是陛下的堂弟,和陛下关系要好,他游历归来,陛下会开心。本宫是陛下的皇后,陛下开心,本宫就开心。”
“臣告退。”裴靖缓缓眨了下眼,压抑情绪,转身离开。
“去传肩辇吧,本宫有点累了。”
柳明悟立在池边,身上素雅的宫装被晚霞染上重彩,绯中带紫,艳艳一团,披满了花叶楼台映照出的流光碎影。
“奴婢听见裴校尉说起世子了...娘娘又想起了什么吗?”凝星走来,拿起巾帕给她擦汗。
“没有。”
凝星自幼伺候她,知道内情,只能劝慰:“娘娘,您现在是皇后。”
不过,若是没有先皇的赐婚旨意,柳明悟自该嫁与青梅竹马的常山王世子。
“我当然知道。”
前世时,柳明悟在进宫后就把这段感情忘了,现在更如此。
她柳氏的忠臣良将、和以后会被宇文济葬送的边关百姓,远比情情爱爱重要。
柳明悟坐在肩辇上,静静思索着这些。
但其实如果谈起利用,也无不可。
......
今日柳明悟免去众妃嫔的请安,便多睡了一个时辰。
“容贵妃的性子愈发骄纵了,每次都要和嫣婕妤拌嘴几句,吵得我头疼。等下次妃嫔请安,也免了吧,大家都清静。”
晨起梳妆的柳明悟坐在妆台边净面,与凝星腹诽道。
“她俩就那样,从前不过因利相聚。如今嫣婕妤有孕,风头更胜些,容贵妃肯定嫉妒。”凝星接过擦脸用的巾帕,命人再换盆水过来。
“今日就绾个寻常云髻,只簪朵姚黄宫花和一对白玉梳篦好了。”
柳明悟愈发恶奢悦朴,所用的东西都素净了不少。
从前是她傻,端庄华贵的名声哪有简朴高洁的名声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