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香担忧地站起身来:“若是不去东宫,又去哪里歇脚呢?肯定不能继续待在这里。倘若主子的眼疾愈发严重,又该如何是好……”
不想太子殿下的脾气,竟是这般不错。位高权重久了的人,若是受到违逆,难免会有几分威严被触犯的恼火。
可太子殿下方才,却没有一丝半点的不悦。
无悲无喜,无情无欲,好似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他耗费情绪的人或事物。
卿莹拾起方才掉落在一旁的白绫,道:“你出去,将此物系在外间的枣子树上。”
“公主这是要……”瑞香接过白绫,明白过来,原来公主并不想住到东宫,是更属意于秦王。她家公主年少时与秦王常常以白绫传讯。那时用的便是这样的鲛绡纱。
久而久之,成了俩兄妹心照不宣的秘密。后来他们年岁渐长,女子受到的约束多了,二人便不能常常相见。
如果她有什么事要找他,便会在显眼处系上白绫。他的人见了,自会通知他来见她。
瑞香并无犹豫,转身照做去了,她自始至终都以卿莹的意愿为先,如果主子住到东宫郁郁寡欢,那还不如不去。
但秦王就不一样了。
主子与对方在一起时,心情总是会好很多。
“瑞香,顺便去打听一番,秦王可在宫中。”
卿莹在后边轻声吩咐,她看着瑞香将白绫系在外面那株枣树上。树已经枯死,光秃秃的枝干上,挂着几片枯叶。
年幼的时候,它是早春便绿,入夏葱郁的,结出来的枣子又大又甜。
她时常在树下抓着一件袍子,兜住掉下来的枣子。一个少年就在上头用竹竿把枣子一个一个地打下来。
他时不时地把身子扭过来,低头看她,笑嘻嘻的:
“站远些、站远些!四哥哥若是不当心跌下来,把你砸坏了,可怎么是好。”
说到这里,话音一转:“砸坏了小莹儿,谁来照顾受伤的四哥哥,给哥哥端茶倒水,当小奴婢呢?”
这样话,他也只是说说而已。所有的兄弟姊妹中,只有他一直待她很好。
忽然一阵狂风吹来,卷走那枣树最后的几片叶子,轻柔的白绫也随风飘落在地,卿莹眼眸一眨,瞬间从回忆中抽身。
瑞香的身影飞快地跑了进来:
“太过分了!”她咬牙切齿地骂着,见卿莹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己,解释道,“奴婢是抄近路过来的。那些人说话实在是太难听了!”
她一脸愤愤不平,说起打听到的结果。
秦王不知因为何事,竟与皇后起了争执。皇后勃然大怒,连什么打折双腿、削去爵位的训斥话都说了出来。饶是如此,秦王依旧不肯服软认错。
秦王是皇后爱子,当然不会动刑,只眼下正在受训,一时半会是过不来了。
一路上还有人议论纷纷。
瑞香生怕说这些惹卿莹烦心,闭嘴不说下去了。卿莹却直觉有哪里不对。她突然回想起太子离去前,看自己的那个眼神。她猛地反应过来——
那眼神,分明是……怜悯。
怜悯……
那仿佛预见了什么糟糕后果的怜悯,那洞若观火却又事不关己的怜悯,是上位者天然对下位、对一个挣扎在伤痛和泥潭中的微不足道的蝼蚁的怜悯。
她立刻让瑞香事无巨细,把那些话都说与她听。
什么“有其母必有其女”、“不日便将下嫁他人,竟还招惹上了秦王,难道指望着做秦王妃不成”
瑞香越说越气愤:“他们还说公主是从娘亲那里学来的,身为公主,礼义廉耻都没学会,倒是学会了爬男人的床……真是岂有此理,公主明明没有做过,为何要受这些污蔑?!”
却见少女脸色微白。
“你之前说四皇兄与母后……起了争执?”
她手脚冰凉,联系前因后果,如有利斧劈开脑海,一片清明。
难道一直以来……她都想错了?母后如此厌恨她,并非全然因为卿瑶的缘故。
匆匆给她安排了婚事,是着急把她嫁出去,大约是想着她嫁了人,自然而然就能断了某些人的心思。
把她困在此处,各种软刀子,百般的刁难和锉磨……也是要敲打自己,不要去做出格的事。
是了,是了,母后定是怀疑——她与秦王有私情!
安排她住进东宫,也许,只是一个试探。
而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她竟然回绝了母后的安排!这在上位者的眼里,无异于是在挑衅、是在宣战……
怜悯。
呵。
怪不得卿荷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她确实值得怜悯,竟然到现在才看清身处怎样的危局!那个时候他看着她,心中在想什么,他是已经预见到她的下场了是吗?
卿莹在房中踱来踱去,心中飞快地琢磨着,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