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兰从到农场后,每天就是伙房、林段的范围活动,偶尔有世平的朋友或者老乡来聊聊天。
她之前没来海南时,内心对农场充满向往和憧憬,如今却变成了这样漫无意义的样子,她知道这不是她要的生活,但是她离开家乡时的决绝,以及誓要成为工人的愿望,以及爹的去世,娘的不易,让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她的理想似乎只能在这里实现。
第二天晩饭后,世平带着芝兰第二次来到叔叔家。
叔叔和婶婶都在,还有一个比芝兰大三岁的堂姐,一个比她大一岁的堂哥也在。
"叔叔,婶婶,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急的就来了,但是我高中毕业在家也呆了一年多了,我家里穷,我不想花钱复读,我只想早点参加工作,为我娘减轻负担。"芝兰诚恳地向叔叔婶婶说道:
"所以我想请叔叔婶婶帮忙一下,为我安排一个工作,随便做什么都行,我在家双抢,插田收割稻子,种菜,我什么都会做的。"
叔叔看向这个长得白白净净、身体纤细的侄女,似乎不太相信她说的:
"不是叔不给你安排,而是现在的政策变了,不能对外招工了啊。"
"芝兰,你是运气不好,今年确实安排不了工作了。也不是你一个,还有好多人都安排不了啊。"婶婶也说。
"那……要怎么做才能安排呢?"芝兰小心翼翼地问。
"男孩子都是回家了,女孩子可以找农场的对象结婚,结婚了就可以以家属名义安排工作了。"叔叔还说:
"你如果想留下来就得结婚了,要不就得回家去了。"
"妹妹,你自己想一想再决定吧,叔,婶,我们先回去,等妹妹想好了再说吧。"
"嗯,你们先走,想好了告诉我。"
回到宿舍,正湘跟明明在床上玩,"回来了?怎么说呢?"
"还能怎么说,还是要结婚。"
"结婚?跟谁结婚?难道有现成的人在等着芝兰结!"正湘没好气。
"你也莫犟,也许就是政策的原因吧。"世平无奈,他又不能给芝兰安排工作。
这晚,芝兰失眠了。
自从她高中毕业以来,心里有个信念就是,将来找份好的工作,报答娘的养育之恩,同时也实现自己的梦想——当一个作家,书写着生活中的美好,记录着那些不为人知的大事小事,所以她在来之前就向芙蓉文学院提交了报名申请书,她的愿望不过如此,可她从未想过自己这么早就要结婚,结婚代表着什么?难道女人就是这样子的结局吗?
但是叔叔说的如果不结婚就回去,这句话是她害怕听到的。
因为她出来的时候,家里连粮食都卖了给她做路费的,难道她要这么白跑一趟又回到原点吗?
想想都怕,更何况回家也没更好的前途……
折腾了一晚上,她下定了决心,早上对世平和表姐说:"我要见叔叔。"
"妹呀,你是真的想结婚?这可是大事啊!"正湘惊道。
"管它呢,只要能留下来怎么都行。"
"你可想好了啊。"世平说。
"我想好了,让叔叔给我安排吧。"
过了一周,叔叔让世平带着芝兰到了一个远房亲戚表姑家里,这个表姑叫喻红英,芝兰是第一次见,整个人胖胖的圆圆的,很亲切的样子。
"你就是芝兰呀,长得好看呢,不愧是淑琴嫂子的女,我认识你娘呢。"
"哦,红姑,麻烦您了。"
"来了就好,你先坐,一会你叔就来了。"
不一会儿,表姑父带着一个跟叔叔差不多大的男人,和叔叔一起进门了。
在表姑家的四方桌上,叔叔张耀辉坐在芝兰右边,表姑父唐胜民坐在左边,对面那个男人叫唐劲松,和芝兰各据一方而座。
表姑父介绍:"芝兰,这位唐劲松是你叔叔的战友,他的老家离你外婆家不远,是一个乡的,他有四个儿子,大儿子比你大两岁,听说你要结婚,所以你叔和老唐就让我做这个媒,你要是同意的话,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吧。"
面对三个大男人,芝兰不知何处是依靠,她看向屋内,世平哥和表姑已不在屋里了,芝兰听到表姑父说"听说你要结婚",她就悲从中来,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她嗯咽着"嗯"了一声。
叔叔看她哭了,就说:
"你莫难过,你唐叔家人都很好的,改天你跟他大儿子海东见见面吧。"
"也是也是,老唐你让海东上来一趟,现在芝兰住在世平家里,你就让海东去世平家里找芝兰。"唐胜民说。
"要得要得。"唐劲松终于开口说话了,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
从这儿回到堂哥家,一路上芝兰没有说话,张世平也是默默地陪着她一言不发,他知道,不到十八岁的堂妹承受着不能承受的委屈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