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甲辰龙年四月天的一个下午,在湘西丘陵腹地,有一座名叫黄花堂的屋场,这是一座典型的湘西青砖青瓦结构的建筑,屋场前面有一圆形的菏花池,后山与雨台峰峦相连,厚厚的围墙由黄泥与草浆混合浇筑而成,围墙每间隔不远便有瞭望眼。
整个屋场坐北朝南依山而建,呈东西走向长条形分布,如今这座建筑已经不完整了,原来的正门已不见踪影,围墙被拆成一段段的,每个拆卸的地方有一个小门,在原处不是门的地方开了门,有的房屋之间还会空出一块,两边是残墙断壁,显得十分杂乱。
在最靠近西侧的一个阁楼上有户农家,一名产妇面无血色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地上木盆里装着热水、旁边鲜血、剪刀、被子等乱成一团,有几个中老年妇女口口声声快点快点,楼上楼下忙活着。
在楼下房间里的木式架子床上,棉布包裹一个刚刚出生的女婴,女婴似乎哭着但音声不大,一个二十左右的女孩蹲守在女婴旁,无声地流着泪,正用手轻轻拍着女婴的小胸脯:好妹啊,好妹啊,不哭......
这时听到门外有人喊,“医师来了”!
原来是女孩的父亲去寻了医生来,女孩的母亲生下女婴大出血,接生婆搞不定了就请了村卫生院的医生来了。
就在这时,女孩的伯母在房门口对着女孩喊:三妹子,你看好细妹!
接着三四个妇女挥舞着桃树枝、菜刀在房前屋后咆哮着:你个死鬼,你赶紧给我滚,不然我打死你!
没一会儿,阁楼产妇那边传来好消息:娘醒来了!
这是十八岁的二姐青梅来告诉三妹子的,她一直守在娘的身边。
其实三妹子是青梅的姐姐,三妹子名字叫月兰,之所以大伯母叫她三妹子,是在老张家九兄弟的孩子中女孩排行老三,也只有长辈们会这么叫她。
这天,张先明家又添了一个女儿,算下来这是唐淑琴生下的第十胎。
唐淑琴,典型的湘西女子,中等身材,皮肤白晰,眉清目秀,一头乌黑的头发结着两根麻花辫,今天因为生孩子,辫子也散开了,她今年刚好三十八岁。从十八岁开始生孩子,二十年生了五子五女,十全十美了,在六零年饥荒时期,老七老八两个儿子连病带饿接连死了,这就剩下三子五女,今天生的小女孩是这家的老八了。
在那个年月,没有节育措施,唐淑琴只能一直生,为了不怀孕吃过不少的偏方,其中一个偏方硬是给她留下了下身搔痒的妇科病。
这会,张先明过来将小小的老八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满心欢喜地走上阁楼。
“淑琴,你快看看你的满女。”
淑琴艰难地要起来,旁边的五婶瞪了张先明一眼:“四哥你真是的,四嫂子才还魂呢,你让她如何起身!”
"是了是了,先困下。”张先明把小女儿给旁边的五婶,自己就去摸老婆的头:“现在好点了么?”
老婆轻轻“嗯”了一声,就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这时大伯母进来了,她刚刚去替张先明送医生,张家现在除了老奶奶,各房大小事情都由大伯张先勇和大伯母喻正梅当家,各房虽然不居住在一起,但如生、老、病、死的大事,大伯大伯母都是到场的。
张先明在张家排行老四,像生孩子这种事,大伯母必须到场。
“四老弟,淑琴今天好险哩!要不是我问代六十阿婆,只怕医师也救不回淑琴的命哩!”大伯母拍着自己的心口,她到现在才将心放肚里,她从五婶手里接过女婴放在淑琴身边,淑琴睡里边,小女婴靠床边,并示意月兰和青梅守着,就和张先明、五婶走出产房来到楼下。
一下来五婶就赶忙接着说:“是的啰,吓人哩!小孩子刚出来,血就跟着冲岀来咯,六十阿婆怎么都堵不住!四嫂子只晓得说:陈九公你来啦!这陈九公才上山没几天啊!”
大伯母拍了下五婶:“莫讲代,我是要四老弟晓得这个事,四嫂子身边到了晚上离不得人!”
“是的是的,四哥,你不晓得当时的情况,我们几个拿桃枝和菜刀一阵乱砍,就听后山一阵的脚步声哩,你说吓不吓人啰!”五婶边颤抖着说,脸上还一阵阵发白。
张先明带医生回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她们几个的操作,这会他立即表示:“大嫂,我晓得了,天快黑了,大嫂帮我看着淑琴,我去寻贵师公来做个法。”
“要得,你去,我和五婶在这守着。”大伯母应着。
可不怕嘛,这陈九公是本屋场的,住在东头,前几天刚刚去逝入土,淑琴产后大出血,昏沉间说:陈九公你来啦,亏得大伯母和接生婆六十阿婆经验丰富,医师及时止血,才算是大小平安。
这时候大伯母想起来:“这细妹子也是奇了,生下来把她丢在一边没管她,她到现在也没哭,去看看去。”
大伯母和五婶上楼来看淑琴和小女婴,只见小小的粉团团,静静地躺在娘的旁边,小眼睛亮晶晶的正看向她的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