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妤乙听江淮玉都已起了话端,也就觉得自己没有犹犹豫豫组织措辞的必要了,便简明扼要道:“江二公子放心,在你的及冠之前,我会告知母亲我们婚约作废,毕竟我们两人亲事并无三茶六礼,算不得数。且我也会找个日子亲自去拜见一次何姨,因何姨与我母亲关系甚好,若为我们两人之故就断了两家交往,是不太好的。”说罢陈妤乙停顿斟酌了一下又继续道“以后你我二人可像我与屿大哥那样以姊弟相称,若是你愿意,可唤我一声阿姐,若是你不愿也无妨,毕竟我与你相差不足一载,辈分也算不得什么……如此,江二公子可还满意?”
陈妤乙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只觉得心中像是骤然失去了什么,十分不适,而后又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失落。。。
她再也不会与江淮玉有其他交集了,不用为京城里面的人言所烦闷,也不用为江淮玉的一言一行所扰乱,自己可以肆意的做丞相府千金。只不过是少了一个娃娃亲好友,只不过是失去了童年几乎所有回忆,没什么大不了的……陈妤乙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泛起的丝丝委屈,忍不住鼻尖的酸涩和眼角的润泽。
她其实是想过自己与江淮玉的未来的,江淮玉性情平淡,她可以带着她去寻乐,带着他去体会美好的事物,看新奇风景,直到他的脸上出现不一样的神情。而江淮玉心思沉稳,可以帮她处理那些扰人的事情,教她如何认识世间道理,包容她的心血来潮和跳脱。
但是,终究是没有缘分的,江淮玉对自己并无男女情谊且已经心有所属,更莫说他那心上人也爱慕着他,他们才是郎情妾意,天造地设的一对。若自己执意与江淮玉成亲,正妻名分虽倒是怎么样都不至于落到柳芷头上,毕竟他才是江淮玉父母之命的娃娃亲。
但是陈妤乙做不出那棒打鸳鸯的事,她的礼仪教养也不允许她做出那样的事,她自觉两人相爱当是一双人一生一世,就像她的父亲母亲一样,而不是与他人一同分享自己的心爱之人,那种后半生,她不愿体会。
。。。
“可还满意……”江淮玉只低声呢喃道,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何言,只觉得大脑突然一片空白,连咽喉也哽住了,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他从来没想过陈妤乙会说出这番话,他以为刚刚陈妤乙是像之前每一次那样,在他生辰前夕问自己最近有没有喜欢的物什,她好去买来当做礼物。
以往每当这样时他都会不自觉起逗弄心思,故意装作平静且不在意道“并无”,给陈妤乙留下一个难题,让陈妤乙自行挑选,而偏偏陈妤乙还每次都能送到他心尖上,令他十分惊喜。
可是现在,陈妤乙却是提出了解除姻亲,着急着与自己撇清关系,毕竟男子及弱冠之后就是正式成年了,就要提上日程娶妻了。可陈妤乙并不愿嫁给自己,所以才匆匆的想要整理掉这件事,所以刚刚她才会答应与自己一席,为的不过是此事罢了,而他竟还准备邀请她来自己的弱冠礼,欺盼着她再费心思给自己挑选一个生辰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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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问:“可还满意?”
江淮玉想:“她已一字一句将话说的如此清楚,把二人关系分的如此恰当,所有应当考虑的都考虑到了,甚至礼数周全,诚意满满。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不是自己之前早就想好的打算吗?不是回京前无数次想过的事情吗?不是幼时就坚决认定的现实吗?”
“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当她亲口对自己说出这些话……当自己真正听到这些话!会如此……如此无措……如此痛楚”
江淮玉觉得心脏就像是一朵花,被大手攥紧了,攥得死死的,蹂躏着,再呼吸不了半分,而后四肢也如大火燎原,皮肤的血肉被一点点烧干,露出了下面的森森白骨和一颗残破跳动的心脏。
直觉告诉江淮玉,他应该否决,否决陈妤乙所说的所有话语,否决她的一切打算……否决……否决自己
否决什么呢?他又有什么立场呢?正如陈妤乙所言,他们二人之间并无三茶六礼,只父母口头约定,按理说,这门亲事当是算不得数的,但是为何他幼时从无所觉,还深深受其所扰。
这门亲事,对他来说……一直就像是一种外来的枷锁,让少年气性的他感受到了逆反和抗争的心理,好似只要自己摆脱这禁锢,就可以得到完整的自己,可以长成一个理想中的大人,可以解开所有郁结。
可是他现在才陡然发现,这个枷锁并不存在,自己之前的种种认知,所做出的种种抗争,都只不过是自己所臆想出来的,都是自己的少年气性在作祟!
多么可笑啊,多么可笑的事实。
可自己现在才幡然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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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玉沉默着不做声,像是一尊石像
陈妤乙以为自己有考虑不周的地方,又怕江淮玉还有其他思量,便静静等着,可是却迟迟不见他作出回应。
陈妤乙已经耐不住坐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