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县“联合国”楼上已有早起的人,抢在时间前头又大干一场之后,楼上可以挂晒的地方早已一片彩色,内衣内裤长袍短褂一件挨一件地凌空悬挂。因潮湿而沉重,所以在人们眼里没有一点潇洒的飘扬感。
楼下晒太阳的小县老“议员”们,总是在一些固定的地方人满为患,这些人当中虽有不辞而别的,但也常有新鲜的血液和陌生的面孔进行补充。这些刚到此地的人,大多带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最新消息,常常使这里的“老议员”们不可琢磨无法回答。一个长相如鸡的人问:听说没有?高速公路上碰死一个县长?
那些习惯了沉默的人,均没对此发生任何兴趣。心想刚来的这个新人可真够让人麻烦的!听他这样没完没了的,还不如躲在家里看电视、听收音机呢。人总要死的嘛,死一个县长有啥大惊小怪的。
这时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用拐棍指挥着这个长相如鸡的人:你能不能挪开一点,本来今天的阳光就不太明亮,全让你给挡住了。我们来这是干什么的,难道你不明白吗?你能不能找地方坐下来?
长相如鸡的人:我还有话呢,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也许我刚才的话你们听说了,不新鲜是不是?
哎呀!有话快说。你这样指手划脚地站在我们面前,这确实让人受不了。好像你是什么当年的工作组,是来教育我们的。如果这样趁早收起你的鬼把戏。长相如鸡的人叹了口气:碰死的那个县长,就是咱们小县的县长。他满以为这句颇具分量的话会引起大家的特别关注,于是他有意将话停顿下来,打了个伏笔,设了个悬念,因为他下面还有话要说。
不料又有人冲他展开了攻击:他就是咱们县的县长,也不能保他长生不老吧?这又有什么可让你激动的?
长相如鸡的人双手作揖地:我求求你们了,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还撞上一只黄鼬呢!黄鼬你们知道吗?谁不知道黄鼬,它不就是专偷鸡的黄鼠狼嘛?它去高速公路上干什么?是参加体育比赛吗?是与汽车比高低吗......
长相如鸡的人急的满头大汗:听我细细地讲,黄鼬,姓阎!静一静好吗?先别议论行不行?我早知道你们会这样的。当然这些听众不能信服:黄鼬,黄鼠狼自古以来就姓黄,这人怎能随便给人家更名改姓?征得人家同意了吗?所以说,我们这里从来不欢迎胡说八道之人,这一点你也似乎早该感觉到了,看样子你也不是五、六十岁的人了,闭上嘴让大家安静一会好不好?并没人说你是哑巴。
一大上午听听你都说了些什么?留着这话去哄雅芝和秋喜吧。我看,这事他们也未必爱听,县长,黄鼠狼对他们俩来说更遥远,更不感兴趣。
长相如鸡的人捶了捶胸口,咽了口唾沫在最边缘的地方坐了下来。只见他一脸无奈苦不堪言的样子心情糟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一阵风卷着灰尘跑来,晒太阳的“议员”们不约而同地闭上了眼睛。长相如鸡的人从自己的肩膀上,居然捡到一只坠落的女式三角短裤,他提着那件仍然潮湿的不祥之物,不依不绕地冲楼上大喊:这是谁的?太不像话了!再不吭声,扔了啦!
这时,一个操外地口音的女人跑了下来,伸手就要去夺自己的东西,并没好气地冲他翻着白眼,长相如鸡的人自然接受不了对方的这种不良态度,为防止被一把夺去那捡到的东西,他把那东西紧紧地团在手里:还冲我翻白眼呢,你以为这是什么?是说抛就抛,说收就收的绣球吗?
快给我!别给我弄脏了。
怎么?你以为这是什么干净东西?你以为我上了年纪就连这东西也认不得了。你错了,它无论做的多么精美,也是一只脏裤衩。这样的东西能随便往别人身上扔吗?理怕反想,如果,我的裤衩平白无故地落在你身上,你又会怎样?你怎不吭声了?说呀!翻白眼呀!
老流氓!
你还骂我?
今天我不要这条老命了。说着长相如鸡的人就要上前去和态度不好的女人拼搏。人群里突然传出一句,对双方都很光明的话:拿上证具到派出所、公安局。是精神伤害?还是耍流氓?自有公断......
高海军的两条腿触电之后,居然有了感觉。
这也许是天意。经过刻苦的锻炼他能托着墙站一会了,这种站立仅限于几秒钟之内,时间一长便会浑身筛糠似地摔倒。为此他浑身青肿,如同每天都被鞭抽棒打。
对于一个饱受苦难的凡人来说,就是从娘胎里重生一回,又能怎样?还不照样是个凡人。高海军当然明白这一点,既然,阎王不要命,自己也就毫无办法了。生活的困苦、精神的折磨,使这个四十多岁的人看破了红尘。他唯一的心愿是不想拖累着任何人。
一次次的站立一次次的摔倒。早已让他不觉了疼。每天这样重复着,有时他竟然觉着很可笑。不是他怕死,而是死不了。他多么希望自己能给父亲做一顿饭,洗一回衣服,多少给老人一点回报。这愿望大吗?并不大,但实现这个愿望对他来说似乎比登天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