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也是人,疯子也是小县的子民,同样也是大家的姐妹嘛。有人气愤地从黑暗中如同青蛙一样突然跳出来:他那是失去了人性。事实上,疯雅芝的脑子里早已没有了家的这个概念。她喜欢在街上,有时会看到她在不停地吃东西,什么烧饼、油条、新鲜水果她都能吃到。否则,哪来的那一身白肉?那些吃的东西,有的是人家主动给的,有的是她要来的,还有的是顺手偷来的。
有关丈夫陈有科对疯雅芝黑布后面的故事,也得一分为二地去看。不能只听疯雅芝的胡说八道。陈有科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前些年还一直领上自己的疯妻子到外面看病,只是现在没有了经济实力,也只能放弃治疗。
路灯下。
傻秋喜背着一个黑色尼纶口袋,从疯雅芝身边仓皇逃跑。那随身背在背后的尼纶口袋里装着他的全部家当,里面有几只破鞋和脏衣服,最关键的东西是一只大海碗和两双筷子,最值钱就是那把小口琴了。能说会道能写会画的傻秋喜,自从在“联合国”门口被疯雅芝骂跑之后,他心里就开始害怕这个大呼小叫,顿不顿就脱衣服脱裤子的女人了。
哪里跑?一声大喊之后,疯雅芝紧追着傻秋喜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傻秋喜两腿间夹着风,飞快地逃跑着,他边跑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看不、见看不见、别让她看见我,想抢我的包袱吗?门也没有。一阵忙乱无序的奔跑之后,傻秋喜早已大汗淋漓,他躲在一个墙角悄悄地观察着,那张已经包了浆的黑脸痉挛了几下,这才漏出几颗黄板牙,他偷笑着,终于把疯雅芝甩掉了。自从疯雅芝在“联合国”门口认识他之后,他每天都要换好几个地方睡觉休息。
半暗不明的大街上行人渐渐稀少。
这时,可以看到打着各种招牌的饭店门口,有摇摇晃晃的身影,眼睛迷离无精打采,不知今年是何夕?看来他们又喝多了,每天都有这样的小县酒鬼、酒仙聚在一起,他们一壶浊酒喜相逢,探讨人生指点江山。
望着冷清而舒畅的街道,那些被称为老板、老板娘的人,这才浑身油烟味地打消了今天致富的念头。一群酒鬼、酒仙总共点了一盘油炸花生豆、一盘干炒豆腐、一盘酸辣茴子白,那些劣质酒大多还都是他们自带的。
这些开小饭店的大多都是下岗失业工人,他们遵纪守法,忍辱负重惨淡经营。对他们来说,致富的困难就在于竞争太激烈,开饭店的比吃饭的还要多。其实这些下岗失业工人,起初是不想拖家带口在街上开饭店的,他们在未从业之前就已考虑到这饭店这一行的艰难性和风险性。老实本分的性格,致使他们不会搞投机钻营弄虚作假,然而真材实料在这个虚假社会是赚不到钱的。
出于无奈只得混迹在这个,比“毬”毛还乱的市场经济里脱胎换骨。说起来容易,若不亲身去体会那种残酷性,是不知道这个社会的无情。关键是这些下岗失业工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了。他们的骨头不是说想换那一块那一节就能换掉的。事实告诉他们自己的那颗心,仍在依恋着烈火燃烧的工厂,那里才是他们心灵永远的老家。难道曾经领导一切核心力量的工人阶级,已经寿归正寝了......
开饭店,累死累活一天下来,一年下来能弄个不赔本,求个一家老小肚儿圆就不错了。女人那灵活的手指开始拔拉着算盘珠子:说实话也并不是没有挣到钱,可钱都那去了?男人见女人要较真,那就一五一十地好好给她交个底吧——房租、税、卫生费、治安费、水电费、环境污染费等等,这还不算那些白吃白拿的地痞和有关人员。
妻子头一回在丈夫跟前爆粗口:老娘我起早贪黑累的像个龟孙子,原来那血钱,都让你孝敬了那些王八蛋了!我这活着还不如这疯雅芝潇洒快活呢。
放你娘的屁!这饭店不是你成天嚷嚷着要开吗?成天跟上你没明没夜地受罪,到头来你还张口骂我?
老娘真的不想活了,跟上你没好活过一天,你没本事没“毬”势,还在老婆身上充大头。
一场不可避免的家庭纠纷就这样开始了。
丈夫气急败坏地说:我早就发现你想找茬闹事了,不想干趁早滚!我对你早已是忍无可忍了,难道你一点都没看出来?吃不比我少吃穿不比我少穿。我都不知道哪点委屈你了?看来不给你点颜色你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说着吵着,丈夫操起了擀面杖,妻子也不示弱地举起了菜刀。
正在这时全城突然停电,黑暗中夫妻俩,仍朝对方瞪着眼。他们就这样一个在里间一个在外间相互僵持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屋里突然一片雪亮。
来电之后,妻子这才发现丈夫怀里搂着擀面杖爬在饭桌上睡着了,他确实太累了从早上五点起来到现在还没休息一会。妻子放下菜刀,这才觉得自己吃了大亏上了大当!早知这样里面有现成的床,干吗不上去躺下。
丈夫被灯光晃醒,他用手背擦了擦嘴唇角上的口水,红着一双水泡眼歪歪邪邪地爬到床上,衣服也没脱一觉睡到天色发蓝。睡的正香时,他被一种杀猪般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