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辛夷跟着侍女,慢慢放出神识,查探崔府的情况。
神识扫过的地方,隐隐能探到有不少修为比她高的人,崔辛夷前十七年一直专研医道,修神识,于修为上不算上心。
如今这时候,她也不过炼气中期的修为。
耳边传来四面八方嘈杂的声音,她一边走,一边细细分辨,终于从中听到了两道熟悉的声音。
“我忽然有些累,咱们停下歇息一会儿吧。”崔辛夷对那侍女道。
她停下来,站在崔韬的神识察觉不到她们的地方,听着崔夫人的院子里两人的交谈。
“夫人,族老那边已经传来话了,必定要将崔寒樱收押起来,审问她一番!”
崔夫人听见这话只知道哭泣:“夫君,地牢里又黑又潮,寒樱一个女儿家,神魂将将受损,如何能去那种地方。”
崔韬怒其不争:“夫人!”
“你可曾想过,那女子是何居心,又是谁派来的,到底为何有我们崔家血脉的肉身?她昨日就应该被关起来,你怎能如此心软?又将她放出来养伤……族老知道了,连你都要受连累。”
崔夫人哽咽道:“他们往日只道寒樱修炼天赋高,性子又是个乐善好施的,给崔家挣了不少好名声,如今见寒樱不是我们亲女,便要如此对待她,这叫我怎么舍得……”
后面便是崔夫人不停的哭声了。
崔辛夷理了理衣襟,抬脚往前,道:“走罢,去寻父亲。”
待侍女禀告过,崔辛夷便拥着厚重的大氅,迈着轻盈的步子跨过了门槛。她似没有看到屋里的情状,施施然向崔韬和崔夫人行了个礼:“见过洲主大人,夫人。”
崔夫人尚在抹泪,崔韬听见她那一声疏离的“洲主大人,夫人”,顿了顿,才道:“辛夷怎么过来了?身子可好些了?”
崔辛夷摇头:“多谢大人关心,已经无妨了。”
她还来不及道明来意,崔夫人便立即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辛夷,待会儿你可否帮寒樱求求情,她那样一个女儿家,怎么能忍受崔家的私刑……”
听闻崔夫人这话,崔辛夷只觉得她是过于忧虑,崔府众人对崔寒樱如此看重,又怎会将她如何,怕是一旦查明她与外人没有勾结,管她是不是因为贪心冒领了洲主亲女的身份,都会劝说将她留下来。
崔夫人和崔仙客宠爱崔寒樱是实实在在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人,而族老们看重她却是因为她出色的修炼天赋。
崔辛夷现在这样子,看上去不过是一个孱弱无能的医修,过往十多年还未能拜入门派,实在是拿不出手。
崔夫人让刚刚归家的她去求情,也实在是病急乱投医。
崔辛夷眉头忍不住微微蹙了起来,她的手被崔夫人大力抓住,抓得有些痛。
崔韬忍无可忍,他上前掰开崔夫人抓着崔辛夷的手:“够了!”
几人拉扯间,又一绿衣侍女走了进来,她福了福身,道:“大人,夫人,不好了!寒樱小姐正跪在崔家祠堂前,说是要向族老们请罪。”
崔夫人脸色一白,软绵绵晕倒在了崔韬的怀里。
崔韬心道不好,他深知若真让那崔寒樱进了地牢,崔夫人醒来说不定要大病一场。她本就身子不好,修为也不高,一场大病,不知要折了她多少寿元。
他又忍不住埋怨起崔寒樱来,崔夫人不计后果帮她逃脱被关进地牢的处罚,她却偏偏非要去请罪。
他高喊着喊府中养的医修来,这时候,崔辛夷却蹲身下去,试了试崔夫人的鼻息,用灵力探了探崔夫人的经脉,道:“夫人无碍,不过是极怒攻心,一时厥了过去,待休息一阵便好了。”
崔韬松了口气,随即又疑惑:“辛夷是医修?”
崔辛夷道:“我自小跟随师父学医。”
她说着,帮着崔韬一起将崔夫人扶到了床上。见崔韬看了看崔夫人,面上显出为难之色,她说:“父亲可尽管去照看寒樱姐姐,这里有我看着母亲,父亲若不放心,可再让府医来为母亲请请脉。”
崔韬却一愣,道:“你叫我什么?”
崔辛夷也怔了一下,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半响,才低声道:“父亲。”
崔韬答应了一声,鼻子微微酸涩,他转身欲出门,却突然听见少女道:“父亲,若能留下寒樱姐姐便留下罢,辛夷不想看到母亲再为此伤怀。”
崔韬又看了一眼床边的少女,她面色苍白,厚实的狐裘仍能看出她的单薄瘦削来。
崔寒樱去向族老们请罪前必定是没有想过崔夫人罢,崔辛夷却能为了母亲的身体不计前嫌,主动让占了她身份的女子留在家中。
孰好孰坏,简直是一眼便知。
崔韬迎着风雪出了门,门扉开阖的那一瞬,让人隐隐瞥见了门外又飘起了漫天玉沙。
满室重归寂静,崔辛夷静静看着躺在床上的妇人,妇人轻轻皱着黛眉,睡得并不安稳,她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的模样,与辛夷足足有七八分相像。
凭现在的她还赶不走崔寒樱,何况现在让崔寒樱离开崔府对她并没有多少好处,不妨她直接出口说愿意留下崔寒樱,还能让崔韬以为她是真的在不计前嫌为崔夫人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