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离河南,可谓是十万八千里之远。不过好在没有急事,钱银又足,便一路走走停停,遍玩山水。
期间姜雪宁修书一封传回了蜀中。
来回大半个月,终于收到回信,才知晓尤芳吟当初与吕显的那一纸假成亲契约已作废。
时间到时,也就十来日前。
尤芳吟在蜀中一个人忙的焦头烂额。偏偏这事又不是什么鸡毛蒜皮,吕显凑巧帮了她一个大忙,不能忽视了,便亲自捧了当初签订的那一张纸去找吕显。
找遍了各处都不见人。
到处问也问不着。
又拖了两日,才知道这人又跑回了京城。
气得好脾气如尤芳吟也禁不住骂了好几句。把蜀中简单安定好,她几乎凌晨就跟着动身往京城赶。
原想毁个契约也不是什么难事,匆匆去一趟便立刻赶回。
结果这人始终拖着不肯见她。
问吕府的下人也是一脸难色。
尤芳吟更气了。一气之下,她就直接冲到了太师府,见着了谢危,一说完,这人噗呲一声笑了,手一抬,就给她指了一条明路。
那日天气还不错,谢府的后花园里,趴了个醉醺醺的书生,身边瓶瓶罐罐倒了一地。
而地上那人,一身长衫,看上去文绉绉的,相貌也生的好,仪表堂堂,只是怎么端,都掩不住眼里那股若有若无的算计之意。
尤芳吟憋了一口气,正要兴师问罪,结果看吕显这样子,心一软,就犹豫了两秒。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蹲下身去戳了戳这一动不动的人。
没想到……万万没想到。
就这样被轻薄了!
嘴唇上传来陌生的触感,柔软的感觉让尤芳吟浑身都彻底僵硬。世界似乎在一瞬间摁下了暂停的开关,其余四感丧失,嘴上的触碰便尤为突出清晰。
她懵了两秒,而后大步往后退去。
却被身前的人一把揉进怀里。
平日里为谢危操持着经商,还动辄就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的人。
就这么哭了出来。
“你亲了我,你不对我负责吗?”
被按在怀里的人动弹不得。尤芳吟面色如铁:“吕先生,你疯了吧?”
“我是读书人。”他声音还带着些哭腔,让人又好气又好笑,“当年可是进士及第的探花郎!就这样被没缘没故的占了便宜,岂能还无名无分?”
“……”
他说便罢了,还越搂越紧。一身酒气熏人,脑袋一坠一坠的,越靠越近。
尤芳吟气急。
两手就把那张纸撕了个五马分尸。
“有名有分了!你先放开我!”
两人分开。
尤芳吟低头,一看那一地碎屑。脸色僵了片刻,而后甩袖就走。
第二日,在吕府,便瞧见了大变活人。几日寻不着影子的人今日一大早就出现在了院子里。
吕显晏晏言笑。
于是,后来……
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蜀中的生意由吕显一手操持好,尤芳吟便顺理成章地留在了京城。
看到这时,姜雪宁一头黑线。
合着如今,她在意之人,竟是全都留在了京城?那当日信誓旦旦地不回京城,岂不是又要被打脸!
她沉默两秒,选择稍后再议。
摇摇晃晃一个多月的功夫,两人终于兜转到了河南。
张遮的故乡在一个村里。不算富贵,十分清贫,但风景很好。绕是一路上已经见惯了壮阔的姜雪宁,也不禁为之赞叹。
山川清秀,小桥流水。
张家的祖宅,就坐落在这样一个灵气十足的小村里。墨瓦白墙,即便久不住人,各处都蒙上了层层的灰,却并不觉得暗淡。
反倒如一副自久远过去走来的水墨画卷,在眼前缓缓舒展开来。
姜雪宁深深吸了口气,而后大步进了院里。
很空旷,器具都落了灰。
“家中久不住人,又年久失修。母亲一人在这,我不放心,便先去了叔伯家借住。”张遮紧跟在后,低声解释道,“我已遣人往镇上去请人来加固一下了。”
他卷起袖摆,淡灰色的长衫与整个小院自然流畅地融为一体,恍然间,姜雪宁似乎跨越了时间,走进了当年,走到当初的张遮身边。
与母亲相依为命,孝顺,温良。
家中只有这么一个男丁,所有的重活都担在他一个人的肩上。因此房中的煤油灯昏暗,却总是亮到三更半夜。
他做到了。
孝顺母亲,读书为官。
他都做到了。
怔神间,张遮已经快步搬了个小凳子出来,井水冲过,毛巾擦干,便干净了。
“先坐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