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回笼,手边的花簪还鲜艳。
姜雪宁神色怔松,默然无言。
那时她匆匆离去,并非是因为那个姑娘往张遮跑去。
她不会是张遮的枕边人。
姜雪宁有十一成的笃定。她忽然就有些好笑,人生零零总总活了几十载,她胆怯过,懦弱过,自卑过,当然也肆意过,自信过。
但从没有这样的肯定过。
而这样的底气,却来自于另外一个人。
那时她选择离开,亦是逃避。绯色官服的他,与当年如出一辙。上一世的所有,她依旧无法忘记,甚至不能释怀。
上一世,这一切让她的世界荆棘丛生,让她鲜血淋漓。这一世,又要利用她的胆怯与懦弱,让她与所爱者分离。
姜雪宁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可她依旧怯懦。
今日尤芳吟说过那句话后,她又蓦地想起当日那一幕。
又快记不清晰了。
姜雪宁手指轻却短促地叩着桌面。
她垂下眼,账本上朱红一笔像他官服的色。再偏开头,那支花簪又明晃晃印刻着当初那蜻蜓点水的轻吻。
姜雪宁突地握紧手。
错了。都错了。
无论任何想做的事。无论任何想做的事……
姜雪宁将这句话翻来覆去嚼了几遍,食之无味,却让人心尖直勾勾发颤。她忽然伸手,捂住脸,泣不成声。
只有她知道,只有她知道。
当初快马加鞭,不顾一切奔向京城时,姜雪宁拖着一副病体,是抱了怎样决绝的心思。
她几乎快支撑不下去了。
一切的基建都成功搭起,燕临联系上了,卫梁那边也如火如荼。
剩下的,都还有尤芳吟。
没有什么必须需要她的地方了。
马车停在张府外,那熟悉的府邸甫一闯入视野,便几乎让她窒息。
又兼此后,张遮踱步出来。
他又瘦了。又变得更冷正了一些。
姜雪宁几乎瞬间便意识到这些细枝末节。她眼眶通红,却沉默着不说话,不作为。
不是逃避,不是愧怍,不是难堪。
是排山倒海的思念倾袭而下,他的爱却让她茁壮生根,屹立不倒。
窒息以后,迎来的是新生。
她又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因为他。
这件事,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一个人。甚至有意避免自己想起。
姜雪宁不敢去想,不敢去念。
今天,却又再一次冲出来了。
她背抵着坚硬的椅背,仲秋天凉,冷气顺着一层绸缎往骨头里钻。
她忽然就有些贪念张遮的怀抱。
姜雪宁闭上眼,久久无言。
“京中形势如何了?”
接连几日,姜雪宁都不再避讳其他,每日清早起来第一句,必要问上这么一句。
京中复杂,日日都在变化,但于沈玠而言,却总是向上的。
小半个月后,京中来人。
“你是何人,寻我家小姐做什么?”两年过去,昔日清远伯府中示弱的庶出三小姐尤芳吟,如今已是温柔,从容,而自信。她冷眼睨着这自称来自京中的人,寒声问道。
来人穿着不凡,姿态却并不倨傲。她淡淡笑着:“尤三小姐,我来自京中,我家王妃是姜姑娘的长姐。京中安定,我家王妃思妹心切,特邀姜姑娘回京一叙。”
“我家姑娘可没有什么做王妃的长姐。”尤芳吟并不买账,她没笑,只是冷冷盯着来人。
姜家如何,她心里有数。
姜雪宁都不承认,她自然不会将人随意放了进去。何况,她家姑娘千般好万般好,哪能就这样让人轻贱了去。
“若姑娘有要事,还请递了拜帖,由我家姑娘看过,允了才是。”尤芳吟笑意很淡,“士农工商,我家门第低,恐当不得王妃美意。”
一个奴婢,按主子吩咐办事。哪能被一句话就被劝回去。因而此时也只能硬生生受着。
来人道了声哪里,便按着规矩,一一递了拜帖,问过时间。
府内,明堂上,穿堂风掠过。
姜雪宁轻叩案面,一边听着尤芳吟絮絮叨叨。
其实什么都没听进去。
姜雪蕙找她,纯粹闲的没事做。至于姜家,她更不在乎。
一时春风得意罢了。
只是京城里,还有张遮。
她想他了。
“姑娘?”尤芳吟没等到答案,有些担忧,抬眼去寻她的脸色。
昨日说的话,也不知姑娘听没听进去。
她低低叹了口气,“好姑娘。人就活这么短短的一辈子,遇见一个喜欢,又值得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