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树,你现在就种给我看。”
出乎拂珠意料,乌致居然说好。
拂珠不自觉握紧手中泉眼。
不太对劲。
他是又被谁给附身了吗?
疑惑间,乌致已揽着她起身。
只见他目光掠过周遭那些在他灵力扫荡下或拦腰斩断,或连根拔起的断木,低头问她:“怎么种?用春生秋杀曲?”
许久没从他口中听到春生秋杀曲,拂珠不由问:“你已经练成了?”
春生秋杀曲——
万音宗的镇宗灵诀。
相传是数千年前,有人为习得天下万音而四处云游,途经东海洛城时,是夜,春日,此人观得洛城那条千八百里长的洛河奔流入东海,汹涌澎湃、波澜壮阔,恰应古诗“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的景象,此人心有所感,遂入东海、登蓬莱,择一无主之地入定悟道,不久便有春生秋杀曲,再有万音宗。
如今数千年后,万音宗虽暂且无法与凌云宗那等庞然大物比肩,但普天之下,任谁提起音修宗门,头一个要讲的必是蓬莱万音。
按理说,万音宗壮大到现今这种程度,很大原因是因为春生秋杀曲。实则不然。
原因无他,春生秋杀曲的修成条件实在是太苛刻了。
根骨、天赋、悟性、机缘等,缺一不可。
如北微,也如宗主嬴鱼,更如常年隐居闭关的太上长老们,这些人的天赋自然不低,悟性也好,可纵观这几代,没一个修成春生秋杀曲。
至于拂珠这一代,拂珠自己是不走音道的,不过她知道师兄独孤杀有在尽力攻克。独孤杀先前说有了感悟出宗云游,就是为悟春生秋杀曲而游。
乌致也有参悟。
只是早年他说内容太过深奥,还不到修炼的时候,拂珠就没再问,直至今日他主动提起。
“勉强算成了吧,”乌致仍旧漫不经心的,“不若趁此机会,我弹给你听?”
尽管他言语间好像没把这等能让全宗上下大喜的事当回事儿,但拂珠还是恍然,他其实是想跟人炫耀。
而她无疑是最适合的那个听众。
剑胆琴心,她有剑胆,自然也有可听他奏乐的半副琴心。
“好。”拂珠说。
她顺势脱离乌致怀抱,一步步慢慢地退,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
退开足有数丈远,方寻了个易守难攻的绝佳之处。
藏在袖中的手并拢成剑指,虚虚点在泉眼中心,确保随时都能动手了,拂珠抬眸,看乌致调整坐姿,取出她送的那把七弦琴置于膝头。
也不知乌致对这琴是有多爱惜,崭新得跟她刚送给他似的。
“还没给琴取名字吗?”拂珠问。
“没有,”乌致看琴的目光犹如在看此生挚爱,“总觉得这世间,无一字能与此琴相配。”
拂珠不语。
乌致也没再开口。
双臂自然平伸,修长十指悬于丝弦之上,他要开始奏琴了。
此次未净手、未焚香,此地景色也不甚优美,身前身后皆是断树残花,空气中更弥漫着股挥散不去的焦糊味。
拂珠也没像往常那样守在他身侧。
她远远站着,遥遥看他,神色清冷。
可能她真的很生气吧。
乌致这样想,指尖轻轻一勾——
“铮。”
起调最初是极清幽的一声,似解了冻的泉水流经浅石滩,淙淙而响。
有花苞自沉寂了一整个冬天的枝头上缓缓绽开,地面草色青青,此乃春生。
——拂珠看到周围光秃秃的树桩有新芽正慢慢冒出。
渐渐的,乐音转向欢快,枝头花团锦簇,水中鱼虾追逐嬉戏,万物复苏。
刹那草长莺飞,万紫千红。
——拂珠看到那些新芽长开,而后新叶抽出,死去了的琼树正在重新活过来。
再接着……
“嗷吼!”
突然暴怒的一声狼嚎传来,拂珠回头,就见有道灰光由远及近,极快地自天际掠至她身边。
然后未作停顿,以更快的速度朝前方乌致扑去。
是白近流。
乌致没抬头。
他仍在奏琴。
却有肉眼可见的一道乐音自他指尖浮现,被拂珠看了个清楚。
随着乌致再度拨弦,那道乐音离开七弦琴,以后来居上之势与半空中的灰光猛然相撞。
“哗!”
恰此时,泉眼里有水浪呼啸卷起,拂珠出手了。
身为饲主,拂珠如何不知幼年期的白近流根本扛不过乌致随手一音。
以乌致的能力,他这一音完全杀得死白近流。
幸而拂珠一直防备着,早早凝出剑意藏于泉眼内,才能在这么千钧一发的时刻,对白近流施以援手。
水可穿石。
但见不过瞬息,泉水已见缝插针地汇入乐音与白近流之中。伴随着“嗡”的一声鸣响,就在乐音即将侵上白近流身体之时,拂珠剑意已然凝成了把虚幻之剑。
是为水中剑。
水中剑激射而出,霎时犹如剑刃与琴弦碰撞,尖锐刺耳的崩裂声骤然迸发,乐音被彻底扰乱,停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