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权制度下,关于一个礼制问题,皇帝和礼部尚书达成统一意见后,那几乎就是不可阻挡的了。
所以严嵩直接“倒戈”后,所有大臣都明白,称宗入庙这事已经势在必行。
有的人松了口气,有的人更加忧虑,有的人则极其愤怒!
又有户部左侍郎唐胄出列,慷慨激昂的对嘉靖皇帝奏道:“陛下之天性不可违,但天下人情亦不可拂!
以藩封之虚号,夺君临治世之宗,实乃无据之事,义固不可也!至于明堂大飨,宜用太宗配!”
嘉靖皇帝听到这样针尖对麦芒的话,也被激怒了,他这时候绝对不允许出现激烈反对的声音。
于是便直接强力镇压,将唐胄下锦衣卫诏狱讯问,并罢黜为民。
别人见事不可为,就明哲保身不发一词。
此后嘉靖皇帝又问道:“献皇帝躬备大德,延及朕躬,宜荐宗称。”
其他人对此毫无准备,只有严嵩奏对了一个“睿宗”,嘉靖皇帝很满意。。
别人还以为今天已经到此结束时,却又听到严嵩奏道:
“古礼宗无定数,祖非有功者不得称。我文皇定鼎持危,功莫大焉,宜尊称为祖。”
脑子不够灵活的人猛然听到这句,还在发懵,不知严嵩用意何在。
大明的文皇帝,就是以旁系夺了侄儿皇位的朱棣,庙号太宗谥号文.......
严嵩提议将宗改祖,肯定是提高了朱棣的地位。
嘉靖皇帝同样是以旁系入大统,若抬举朱棣,对强化嘉靖皇帝在礼制中的政治地位有好处。
当然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不好明面上说出来的。
想通后的众人愕然望着严嵩,内心只有一个感觉,严尚书今天彻底杀疯了!
嘉靖皇帝喜不自胜,这严嵩绝对是个值得使用的人才!
正所谓投桃报李,嘉靖皇帝当廷就下诏,任命严嵩为文渊阁大学士、预机务。
于是眨眼之间,严嵩便成为夏言、顾鼎臣之后的第三位阁臣。
从单纯从短期朝局动荡程度来说,这次上新阁臣,比前几次小多了。
但时人却不知道,严嵩入阁会对大明产生多么深远的影响。
还有个比较特殊的地方就是,嘉靖皇帝没有撤掉严嵩礼部尚书的实职,严嵩此刻依然以大学士之尊兼管礼部。
皇帝的意图很明显,让严嵩接下来全权负责献献皇帝“称宗入庙”、“配皇天上帝”等等各项仪礼。
此后钦天监算出一个吉日,乃是九月十一,作为了最后的庙礼之日。
朝会散了后,首辅夏言深深的看了眼严嵩,什么也没说,率先就往外走。
新鲜出炉的大学士严嵩连忙追在夏首辅后面,低声的叫道:“桂洲兄!请听我解释!”
夏言头也不回的说:“今后你我同为阁臣,在文渊阁朝夕相处,有很多时间听你解释。”
严嵩苦笑着,依然跟在夏首辅侧后方,不停地说话解释。
夏言心里非常不爽,但表面又要保持“风度”,他极为厌烦这种感觉。
想来想去的就下意识的说了句:“只恨吾早不听秦板桥之言!”
当初秦德威三番两次的劝阻自己提拔严嵩,但自己总觉得秦德威以一己之私无事生非。
现在看来,秦德威也不完全是错。
想到秦德威,夏言又暗自感叹,如果秦德威没有去养伤,能否让无法严嵩专美于朝会?
可惜,已经发生的历史不能重新假设。
这次特别朝会的一系列决议,很快就传到了京城的各个角落,包括还在显灵宫养伤的秦德威这里。
但秦德威没去管严嵩,却更关注了另一件小事。
四夷馆有人跑到显灵宫,向提督四夷馆的秦德威告密说:“严世蕃被免掉了驻广东的差遣,应该是要回京了。”
秦德威疑惑的问:“是谁下令的?本官这个提督四夷馆怎么不知道?”
那人就答道:“乃是鸿胪寺卿樊大人下的命令。”
秦德威稍加思索也就理清脉络了,四夷馆如今被挂在了鸿胪寺下属,而鸿胪寺业务上是接受礼部管的。
现在严嵩以内阁大学士兼实职礼部尚书,在礼部系统里可谓是一手遮天,说一不二的角色了。
关于严世蕃苦差事被免除这件事,无论是严嵩对鸿胪寺提的要求,还是鸿胪寺卿樊大人有意讨好严嵩,都已经不重要了。
那跑过来向秦德威告密的人犹自愤愤不平,“秦学士你才是提督四夷馆,四夷馆的事情必须经过你首肯!
按规矩鸿胪寺卿不该直接插手四夷馆,更不该瞒着你调动人员!”
主要是这个人听到了传闻,等严世蕃回来后,可能会换他去广东......
秦德威笑了笑,拍拍那人肩膀,鼓励说:“你就当没有来过这里,而本官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你继续回去暗中观察情况。
你放心,念在你知道通风报信的忠心,你如果不想去广东,本官也不会派你去!”
那人大喜,连连给秦德威行礼,然后才告辞离去。
然后尚未完全伤愈的秦德威上了轿子,来到翰林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