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别总往外面跑，你表哥什么时候回府你都不知道，还怎么到他跟前献殷勤、让他看上你？”
贾元恩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只是肃王每天忙得不见人影，她留在府里也只能呆坐着，还不如去外面见见世面，结交一些新朋友。
“娘，说句不好听的，表哥那样龙章凤姿的人，会看得上我？”贾元恩的声音里暗含一丝自嘲的意味。
一个是风头正盛、意气风发的权臣，一个是被全京都当成笑话看的破鞋，京都里高不可攀的女子太多，她和这个表哥怎么也扯不到一块去。
不过是一点穆家血脉，可有可无。
命运被人拿捏的滋味不好受。
要是父亲和两个兄长还在就好了。
她从小就被娇惯着长大，是家里脾性最大的一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爹娘从来不会阻挠。
小时候爹娘还说闺女日后不必嫁人，有爹娘养着，怎么也不会被坏蛋欺负了去。
性子还顽皮捣蛋的时候，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有两个哥哥在外面罩着，她没吃过什么苦。
意外发生后，她和母亲颠沛流离，背井离乡，一路上坎坷不断，不知有多少次靠近死亡。
直到她依靠模糊的记忆侥幸找到了穆家人，方才有机会喘口气。
只是，穆家也不是长久之计。
如今回想起来，儿时的岁月就好像一场触不可及的梦，叫人心慌意乱。
母亲的心思都在哭闹的孩子身上，没仔细看她的表情，就顺着她话里的意思往下说，生怕她因为自卑不敢主动凑上去，又一次错失良机。
“那不然呢，你容貌生得漂亮，打小熟读诗书，琴棋书画我也让你学了，胭脂水粉新衣裳也没短了你去。”
最初是只想让女儿平安长大就好，谁知后来诸多波折。
妇人叹气，顿了顿，又继续说：“若你当初听我的，老老实实在戏班子里忙活，不仅能学一门手艺，如今也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哪怕年纪大了点，胜在干净。
“那我又能怎么办呢，母亲？他们非我不可，我不想做妾。妾室都没有好下场，妾的孩子也不会有好下场。”
说不后悔那是假的。
奈何当时也是情势所逼，如果她不跟那个书生提前跑了，她只能在权势威逼之下嫁给那群纨绔子弟做妾室，任由他们玩弄耻笑。
她的命没有那么轻贱。
她读过书，会唱曲，会跳舞，会琴棋书画，她不甘心做妾，更不甘心被一群高高在上的纨绔踩进泥坑里嘲笑。
她比他们优秀，他们事事无成，不代表她一件事都做不好。
曾几何时，贾元恩身上也有父辈们引以为傲的文人风骨，不过是红尘炼心，炼不成，便不得不割舍。
她以为平民之妻也好过高门贵妾。
世事无常，谁知道如今会是这个样子呢？她又没有预卜先知的能力，再来一次，她也只有这个选择。
选择没有错，只是遇人不淑罢了。
“读书人最喜欢负女人心，我又不是没有告诉过你，你不乐意听，现在好了，还不是只能做妾。”
“我也不想啊，娘。但凡我有机会去闯一番事业，我何必将自己困在这样的境地里？可我无权无势，也没有本金，想做个小买卖都做不成。”
母亲夸她漂亮，有文采，可是容貌不足以支撑她名动天下，文采也不足以睥睨群臣。
除了在烂人堆里徘徊不前，她好像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我身上这身衣裳很好看，还是老夫人认亲时候赠与我的。我何尝不喜欢，何尝又不想卖了换银两。可我敢吗？我不敢，穆家权大势大，我们命薄，得罪不起。”
贾元恩的心在滴血，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是难过到近乎窒息。
屋里一阵沉默，婴儿似乎能感受到他母亲的难过，哭声越来越大。
不知过去了多久，嬷嬷与几个丫鬟进屋，每人手上端着热腾腾的饭菜，按照顺序放在桌上，仔细摆放好碗筷后，招呼一声便整整齐齐地离开。
“母亲，看明白了吗？穆家既不让我们借其权势，也不让我们使其钱财。这是变相地逼我们走呢。”
妇人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讲道理，她也活了三四十年了，多少会看人脸色行事，可不走，还不会饿死，走了，除了京都，根本不知道还能去哪。
“京都遍地都是世家子弟，我去外面结交些朋友，说不定比这些穆家人还有用呢。”
左不过是不要脸，她不怕丢人。
二人坐下开饭，母女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有孩子在，饭菜说不上有多丰盛，但营养均衡，菜式也不少。母亲说得对，在肃王府里待着，至少饿不死。
可也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