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月余,督察院列出鸿胪寺卿邓玉良八条罪名,其中三条最为严重,一是提供给兵部的几大要塞舆图模糊不清;二是在番邦觐见时收受贿赂,收吐蕃美女二人,收金银玛瑙若干,收天山雪莲三株;三是勾结匈奴,将官盐换取劣等战马牟利!
注:鸿胪寺是负责外交事务的官员,要做到熟悉国内地图及国外地图、了解城池建筑及险要之地,甚至还要了解四方蛮夷内部的势力变化。为了外交谈判需要,这些官员还需要了解外国的特产和需求,以利于外交利益的沟通,尽可能为唐王朝争取好处。《新唐书·百官志》中,曾记载了对鸿胪寺官员的部分要求:掌地图、城险、镇戍、烽候、防人道路之远近及四夷归化之事。
好巧不巧,邓大人的儿子邓子秋就是都转运盐使司副使!
永成帝在位至今也二十六年了,下面的官员大致什么德性他心里有数儿,收些银子美女不算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肯干活儿,有忠心,他也不大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可天山雪莲难得,皇后小产后调理的方子里就有一味专用天山雪莲做药引,内务府都没有的东西,邓家竟然有三株!
还有要塞舆图,最近永成帝总是想起霍冲与虞大哥,当年他还是皇子时领兵伐匈奴,有一处要塞舆图模糊不清,虞大哥为保军中十万将士安危,亲自率一百家兵勘测,地势险峻陡峭,又有敌军围剿,最后一百个兄弟只剩虞大哥一人只身逃了出来,临终前把怀里染血的舆图交给他,把妹妹交给霍冲!
从那以后,那幅带血的舆图就是他心里的一根刺,自打他坐上皇位,颁的第一道圣旨就是派人将军事要塞舆图重新勘测,务必保证准确可靠!
至于把战马换成劣等,永成帝眯着眼,看着跪在殿前为自己喊冤的邓玉良,竖子该死!
他与匈奴的仇不共戴天,这些年恢复边贸不是为了把这些番邦养大,而是为了休养生息,将来找时机将匈奴赶出边境不让他们祸害百姓。
匈奴善战,骑兵尤勇,中原马匹耐力不足,需要匈奴优等战马不停配种繁育才能与之相较,邓玉良竟然敢将优等战马换成劣等,其心可诛!!!
不过当然不能听督察院一面之词,大理寺将人带走后的第二天,刑部将邓家围了起来,只让进不让出,邓子秋听到风声后连夜逃走......
这边儿案情错综复杂,大理寺那边儿都是些老滑头,一边儿瞲着眼睛盯着皇上的态度,一边儿拖拖拉拉审的不慌不忙。
永成帝这几日被这个案子烦得头疼病又犯了,老三又要成亲,礼部这群废物比对当时老二成亲时的仪制吵个不休,老二生母不过是一个贵人,而且又是病秧子。贤妃位份高,而且景逸也算得用,把这两个皇子的婚礼放在一起比较分明就是在挑拨天家亲情!
最后还是皇后出面将祖制翻了出来,皇上又怕寒了贤妃的心,从私库里挑了不少好东西送去,贤妃这才喜笑颜开。
皇后的寝宫此时正岁月静好,灯火温馨......
转过通天落地的云母神仙折花插屏,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皇上与皇后正在寝店内休息,虞意如身着一袭青绉纱宫装,秀发整齐地挽做一个玉兰花苞状发髻,未着金翠,只斜插了一团栀子花攒成的花球,馨香沁人,此刻正坐在紫檀妆镜前卸妆,皇上痴迷的看着她的背影,这是他爱了二十年的女子,要与他生同衾,死同穴的妻子。
“意如,那邓玉良你也知道,关在刑部牢里天天喊冤,大理寺那帮人又不尽心,这个案子不能拖。”皇上一想起这事儿就胸闷不已。
“臣妾掌管后宫,前朝的事儿臣妾不便插嘴。”虞意如细细开口。
“你我夫妻,这天下也是我们的天下,就当咱们两夫妻闲话罢了。”皇后在朝中无根无靠,只有依附自己,所以他很放心。
“今天乐仪来这儿请安,与秦家的姑娘一起,臣妾听她们两个小姑娘聊天儿,倒是听说了一些事儿。”
“哦?”皇上来的精神,身子也坐直了些。
“淮浅家中两个哥哥在书院读书,说是他们书院里不少读书人都在谈论这个事儿,这两个姑娘不明就理,还来问我什么叫‘寄语朝中诸君子,莫将和议误边陲’,她们俩个不懂事,让我胡乱遮掩过去了。”虞意如没转身,一边梳理长发一边说。
“什么!读书人都在谈论这个事儿!!!”永成帝心中一跳。
“哪里都有些爱嚼舌头的,读书人也不例外。只是臣妾想着,邓大人虽然犯了错,可您登基时也确实立下功劳,那个时候他还亲自去幽州凉州丈量绘制舆图,臣妾依稀记得他的老师是鞠楠,他也一心想做鞠老那样的人。”皇后转过身,朝着皇上巧巧一笑,转而问道:“好看吗?”
皇上伸手等着虞意如把手放在他的手上,然后用力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