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中突然多了一缕柔软细腻的布帛，宁欢犹豫了一下，没有松手。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浓长的眼睫轻颤，眼睑下露出了一双黑而无神的眼眸。
宁欢动了动唇，正想要说话。
那人低低地笑了声，用轻飘飘的语气跟她说：
“想报仇的话，就跟我走吧。”
话音落下时，手里细滑的布帛被人扯动了几下。
宁欢跟着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两瓣唇紧抿在一起。
报仇吗……
这个人弄瞎了她的眼睛，现在要帮她报仇？
祁慕扬了扬眉，没有回头，淡声问道：“怎么不走了？”
小姑娘攥紧了布帛，哪怕已经看不见了，还是仰起脸来用那双无光的眼睛看向布帛的另一端，脸色苍白而冰冷。
她问：“只要我跟你走，你就会帮我报仇吗？”
祁慕勾了勾唇，毫不犹豫地说：“对。”
“为什么。”
少女沙哑的声音里忽然涌出了难以抑制的颤抖，带着点点的哭腔。
“你为什么要帮我？”
既然要帮她，又为什么要弄瞎她的眼睛……
祁慕自然没有忽略掉那点儿柔软的哭腔，眉心极其细微的蹙了蹙，牵着布帛的另一端继续向前走。
她轻描淡写道：“算是我拿了你眼睛的报酬吧。”
听到她这么说，跟在祁慕身后的小姑娘果然不说话了，一步一步的紧跟在她身后，生怕落下了。
像是接受了现实。
宁欢的母亲在早年前，被誉为修仙界第一美人。
机缘巧合之下，救过祁慕的原身一命。当时的原身虽然年幼，但心智已经成熟，默默将这救命之恩记在了心底。
王小二以为，如今出手救宁欢一命，是理所应当的因果关系，很好解释。
但现实却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背道而驰。
他没看懂祁慕的操作。
人家小姑娘好端端的一个半瞎，不帮人家治好也就算了，还把人给完全整瞎了。
——不过，对于他王小二来说。
只要祁小姐的任务整体完成度达标，他发誓，自己表面上绝对不会有丝毫怨言。
当然，背地里就不一定了。
“祁小姐。”
王小二叹了口气，如此评价道：“您简直比这个世界的反派还要反派。”
后院内的横着的一具具尸体已经没了气息。
祁慕走得很慢，尽量挑着宽敞干净地方走，她在心里对王小二道：“我不觉得我哪里做错了。”
王小二不懂，但还是点头：“您说得是。”
“人类在失去视力以后，其他感官将会变得更加敏锐。”祁慕语调轻轻地解释。
“等她的修为提升到差不多足能自己复仇以后，再帮她恢复视力也不迟。”
到那时候，宁欢的五感在修仙界，必然凌驾于绝大多数的修士。
“……”
王小二沉默了几秒，开口道：“你有把握吗？”
祁慕嗯了声，神情平静。
修士的等级越高，五感也将越发敏锐。
普通的人类在经历过失去视力到恢复视力阶段以后，原本变得敏锐的另外四感会慢慢恢复正常，但对修士来讲则恰恰相反。
王小二微微张开了口。
顿了顿，他问：“你这样直接告诉她原因不是更好吗？”拉仇恨算是怎么回事儿。
他其实还想问，祁小姐为什么会了解这个层面的事情。
祁慕唇角向上提了提，莞尔道：“这样才有意思啊。”
“修仙界太无聊了。”
王小二无话可说。
在时空局各种任务世界里，修仙界总是最枯燥无聊的那一种，没有什么原因，只是因为时间线太漫长了。
后院的中央躺着的是先前领头的黑衣男人，血液在地上漫开，堪堪停在了他身旁几个半敞着的卷轴边上。
祁慕微眯了下眼，眼神中带着打量。
她问王小二：“那几个卷轴上画着什么？”
王小二：“除去侍者下属，宁府上下十三口人的模样都在上面。”
“知道了。”祁慕颔首。
她带着身后的小姑娘拐了个弯，绕过去，素手在那几个卷轴轻轻拂过。
纳入了储物戒指中。
紧跟在她身后的宁欢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黑沉沉的眼珠缓缓转动了一下，覆在眸上的血色在不知不觉中褪去了大半。
几道血色的泪痕顺着眼角滑落，少女原本白皙的皮肤更脏了。
祁慕扫了眼四周，瞧着再没有什么需要带走的了，便拈了个净身决施在长刀上，整个刀身立马焕然一新。
这把刀她用着还挺顺手的。
“这里没什么好留的了。”
祁慕松开布帛，隔着少女的衣袖握住她的手腕。
“我们走吧。”
宁欢手臂一抖，薄薄的唇瓣嗡动两下，“去哪？”
“回家。”
突然听到‘回家’这两个字，宁欢怔了怔，旋即唇角弯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而后，她又听到自己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