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嫆早就看出了王氏的异状,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
自打鹣鲽宴那天从宫里回来后,王氏对她的态度就变了,冷冷淡淡,她几次去正院给王氏请安,都被正院的下人拦在了外头。
司礼监来下定的时候,是王氏陪着顾简一起接待的,当时王氏根本没说过几句话,脸上的笑容简直是挤出来的。
司礼监的人一走,王氏就开始对着她哀声叹气,一会儿说舍不得她这么早出嫁,一会儿说花无百日红,一会儿又说什么齐大非偶的典故……那番话听着就话里藏话,阴阳怪气的。
顾云嫆又不是傻的,当然听得出王氏的意思,只是那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她懒得跟王氏计较罢了。
此刻见王氏又是这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顾云嫆心里愈发不快:她被记到了王氏名下,就是真心认她为母,可王氏则不然。
从前王氏认她这个女儿是为了康王,如今王氏避之唯恐不及,也依然是为了康王。
顾云嫆眸底微冷,冷不防地问道:“母亲这般心神不宁的……是瞧不上康王吗?”
王氏正在喝茶,被顾云嫆这一问,差点没被嘴里的茶水呛到,略有几分狼狈。
顾云嫆不给王氏说话的机会,不冷不热地说道:“再如何,康王也是堂堂的郡王。”
“康王还没倒呢,侯夫人不用担心被牵连。”
她说第一句时还称王氏为母亲,说到最后一句时,已经改口称侯夫人,疏离之意溢于言表。
想到从前王氏一直对她摆出视若亲女的态度,顾云嫆就觉得嘲讽,王氏这人还真是虚伪,又现实。
被说中了心思的王氏脸色又僵了三分,却也知道不能承认。
王氏拿帕子擦了擦嘴,连忙道:“嫆姐儿,你误会我了,我怎么会瞧不上康王呢。”
顾太夫人蹙了蹙眉,目露不快地朝王氏看去,看得王氏心里咯噔一下。
空气陡然一冷。
顾云嫆微微垂下羽睫,纤长浓密的睫毛在她白皙的眼窝处投下浅浅的暗影,樱唇微抿,透着几分倔强与孤傲。
王氏迎上顾太夫人锐利的眸光,硬着头皮说道:“母亲,我是在想,大皇子许是瞧上了燕飞了。”
“咱们这侯府……”王氏的眉头紧紧地皱起,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
她又理了理思绪,才接着往下说:“康王和大皇子势必火水难容,不管哪一方胜了,能有我们侯府的好日子吗?”
“而且,上次鹣鲽宴的时候,连太后娘娘都被皇上下令软禁了,袁哲到现在还关在诏狱里,连庾家也倒了……”
“京兆尹冯赫被斩杀,其兄冯赦也被扣押在宫中……”
这一桩桩、一件件,王氏此刻一一道来,只觉得胆战心惊,口唇发干。
顾云嫆起初厌恶王氏的眼皮子浅,听对方激动地说起大皇子与顾燕飞,唇角慢慢地勾出一抹冷笑。
从顾燕飞回来的那一刻起,就成了自己身上挥之不去的跗骨之蛆。
顾燕飞不肯放过自己,就像她不肯放过素娘……
顾云嫆纤白的手指紧紧地攥着帕子,心里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委屈与酸楚,一股沉闷的窒息感萦绕心口。
看着顾云嫆这副委屈隐忍的样子,顾太夫人心疼地搂过她纤瘦的肩,一边轻拍,一边柔声安抚道:“放心,有祖母在呢。”
“祖母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的嫆姐儿只管安心待嫁就行了。”
顾太夫人温言软语地安慰着顾云嫆,一派慈祥温和。
可是,当她转头看向王氏时,脸色就瞬间冷了下来,冷冷道:“王氏,你只管给嫆姐儿准备嫁妆。”
“嫆姐儿嫁过去就是郡王妃,日后……”
顾太夫人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眸光冰冷如利刃般刺了过去,“要是你敢怠慢了嫆姐儿,那就别留在顾家了!我们顾家可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这还是顾太夫人第一次如此不给面子地称呼次媳为王氏。
这番不给情面的话无异于直接往王氏的脸上“啪啪”地抽了几个耳光。
屋子里的下人们都默默地垂下了头,只当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一只三花猫蜷在窗边的案几上睡成了一团,偶尔懒洋洋地抬头打个哈欠,又把头埋了起来。
“……”王氏咬着一口银牙,感觉自己的面颊火辣辣的,脸色红了青,青了紫,紫了又白,色彩精彩变化着。
她差点就要拂袖而去,但终究按捺住了,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对着顾太夫人点头应道:“是,母亲。”
“儿媳记住了。”
王氏嘴上是这么说着,外表瞧着也低眉顺眼的,心里却是更加不服气了。
但她知道,在这侯府中,顾太夫人就是说一不二的老封君,就是定远侯顾简也不敢违抗顾太夫人,更别说王氏这个儿媳了。
王氏敢怒不敢言,只能乖顺地聆听顾太夫人的训话,直到一炷香后,她从慈和堂出来后,这才满脸愤愤地跟乳嬷嬷抱怨了一通:
“我也是为侯府的将来考虑,康王前途不明,这桩婚事还是应该从长计议才是!”
“我又不是让嫆姐儿退亲,只是想劝婆母莫心急,免得